下一秒会戳破薄皮。
“武二哥提刀进了那西门家,劈了那欺心的鸟人,啧啧啧,我看的还真挺过瘾的……”
灯光把他激动而瘦弱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湿冷的墙壁上。
灯油烧尽了,小小火苗猛地一跳,化为一点微弱的青烟,最终湮灭在寒冷的黑暗里。
小小的房间彻底被深秋的夜雨包裹。
只剩屋外连绵不断的、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雨水声。
王老板仰面向上的、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两个针尖!
颠倒的世界还在疯狂晃动。
悬在头顶的水洼倒影里,那团模糊的黑影清晰了。
那轮廓……那佝偻着背负苦难、永远沉默的身影……是他!
韩渊!
王老板喉管里“咯咯”作响,像塞满了铁锈的齿轮强行转动。
被雨水和血污灌满的嘴努力试图开合,挤出模糊、破裂的气音:
“是…是…是那个…送饭…宵…夜…的…韩…渊……”
那团黑影……那悬在头顶的“鬼”,在模糊视线里似乎动了一下。
一只有力的、覆盖着破碎皮肤和流淌着污血、骨头茬子刺出的脚,仿佛从九幽地狱踏来,裹挟着毁灭的气息。
那只脚狠狠踏下!
没有犹豫,没有怜悯。
碾碎枯草般清脆的“咔嚓”爆裂声骤然穿透狂暴的雨幕,那是喉结、软骨、最后一点支撑生命的气息通道同时被绝对暴力彻底摧毁的声音。
王老板仰视而凝固的浑浊眼球猛地向上凸起,几乎撑裂眼角膜。
喉管深处最后一丝带着血腥和油污的浊气被强行挤压出来,发出极短促、极怪异的“嗬……”,随即彻底断绝。!x\4~5!z?w...c′o¢m/
犹同天上降魔主,真乃人间太岁神。
他整个视野瞬间被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猩红所取代,温热的液体完全覆盖了鼻孔、嘴巴,淹没了一切光与声。
破碎的倒影世界中,一个矮瘦的轮廓在血水覆盖的水洼里沉浮了一下,彻底沉入了浑浊的血污底部。
另一个肥胖的、正猛烈哆嗦着试图逃离倒影边缘的巨大身影,被一道裂开黑暗的闪电疾速追上、攫住、拖入泥泞深处。
血色在地面迅速扩张,沿着陈旧水泥地的微小缝隙,贪婪地、无声地吞噬着原先流淌的浊水污迹。
那片红像有生命的蔓藤,在暴雨的冲刷下依旧固执地向着洗车房中央蔓延。
血泊缓慢流过一滩未被完全冲刷干净的、混杂着黑机油和泥土的污水洼。
水洼边缘在血水的浸润下微微晃动。
水面渐渐平静下来,在昏暗灯光下倒映出一片扭曲、摇晃的、被染得暗红的画面。
那暗红的水底,恍惚勾勒出两张年幼的面孔,模糊地依偎着。
少年人眉飞色舞的激动轮廓清晰些,似乎在讲着热血沸腾的英雄故事。
小一点的那个身影,专注地仰着小脸。
光影恍惚,水波微澜,少年激动挥臂的动作在水底投下一晃而过的扭曲残影……
雨水冲刷着韩枭身上新沾染的、温热的、属于活人的猩红。
那粘稠的液体混合着他自身流出的鬼血污气,顺着他破烂衣物的残片滴滴答答落入脚下不断壮大的血泊里。
洗车房内部狭窄的空间如同一个刚刚打开的屠宰槽棚,腥甜的铁锈味浓郁得盖过了劣质洗涤剂和汽油的刺鼻气,成为此处唯一的主宰。
雨依然瓢泼,砸在铁皮顶上鼓噪震天,却奇异地无法侵入这方被浓烈血腥凝固的空间。
韩枭站在血水中央,如同浴血的雕像。断裂的骨刺刺穿破烂皮肉缝隙,裸露在凄冷空气里。
痛?
他早己麻木了。
被黑雨反复冲刷、被撕裂又勉强弥合的鬼躯内部,翻腾着更冰冷更顽固的毒——背刺的寒芒。
红衣猎猎,首刀饮血。
那张曾对月浅笑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转瞬间只剩下刻骨寒冰般的冷漠。
一丝无声的、近乎痉挛的冷笑无声扯动了韩枭淌着污血的嘴角。
信任?
在这世间本就是最奢侈的穿肠毒药!
是能剜出他心脏最后一点余温的匕首!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人皮囊下裹着的是不是豺狼心肠?是不是早己算计好了刀锋切入骨缝的角度?
这个世道,人比鬼更可怕。
鬼被规则所束缚,究其原因,是他们的执念成了困住他们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