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猛地……翻转了一百八十度!
天在下沉!
那沉重污浊的铁皮顶棚瞬间充满了视野,锈蚀的纹路在昏黄灯光下无比清晰!
地上的浑浊水洼、油泥污点、破旧的水桶扳手……一切都悬在了头顶!
冰凉刺骨的雨水猛地灌进张大的嘴巴、鼻孔、眼睛!
那带着浓浓的油脂和洗涤剂的怪味。\c¢u?i~w_e·i^j+u!.^i`n~f?o~
他想咳嗽,想呕吐,想把呛进肺叶的脏水咳出来。
为什么是头朝下?
我摔倒了?
一个极其简单的疑问滑过最后的意识。
噗!嗤——
沉重而黏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一个巨大的阴影悬在他的视野上方,挡住了那张牙舞爪的铁皮顶棚,轮廓模糊而狰狞。
那阴影深处,两点血芒在跳动。
那东西正往下“滴答”着什么——滚烫、粘稠,带着浓烈的铁锈腥甜气。
一滴接一滴,重重砸在他仰面向上的额头上,溅开,然后顺着他眼角、鬓角的褶皱,流向耳朵窝,一路留下温热的痕迹。
是血吗?
王老板混沌地想。
真奇怪,感觉不到疼,只有那温热的粘腻感不断蜿蜒,像虫子爬行。
他想动动手臂,摸一摸那温热流淌的是什么,或者至少让自己翻个身。
但身体早己不是他的了。
脖子以下一片空荡,只剩下一片刺骨的凉意。
模糊、颠倒的视野中,那顶棚下悬着的灯泡影子又开始摇晃、放大。
灯泡黄色的光晕中心,那巨大的肉山房东——赵爷——那张肥硕的、布满油光和惊骇的脸,正在急速地抖动、逼近。
那张脸上所有的蛮横、凶狠都被一种绝对陌生的表情替代——那是被瞬间扔进滚油里的青蛙才有的表情,每一寸肥肉都在疯狂地抖动,撕裂扭曲。
王老板仅存的听觉捕捉到一连串无法理解的怪声,像被噎住喉咙的猪在嚎,又像破锣被锤子砸瘪。
“咕……呃…嗬…嗬——”
赵爷?
他怎么了?
王老板想,为什么倒着看他,反而感觉更高大了……
视野边缘,有什么东西在倒悬着滚动。很大,灰扑扑的,沾满泥水和黑乎乎的油斑。
是装擦布的水桶吗?
怎么自己滚起来了?
滚得还挺慢……慢悠悠的……旁边……旁边那半截黑乎乎、黏糊糊的……是什么?
破轮胎吗?
泡在浊水里……还有只黑皮鞋……那脏了的鞋底……挺眼熟……
王老板残存的瞳孔猛地放大收缩。像被极寒瞬间冻住的血滴。
“……老板,您给的点数……好像…好像不太对吧?”
黑暗中,青年韩渊的声音又轻又飘,带着一丝被反复欺凌后、终于鼓起最后一点勇气般的颤抖。
他微微抬起头,那因长期饥饿和熬夜而显得过分大的眼睛,怯怯地看着工具台后面的男人。
“呵,点点?点你个锤子点!”
一张刻薄的脸探出油污的账本。/咸.鱼+看*书- ~追+罪-薪′蟑*踕_
“啪!”
一叠油腻腻的零钱拍在韩渊瘦弱的胸口上,拍得他踉跄一步。
“老子的钱!老子点好就是点好!嫌少?嫌少给老子去隔壁街讨饭啊!晦气东西!”
少年攥紧那些沾满汗渍和油污的票子,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死死咬住下唇,咬得几乎泛出血色。
片刻,他才极其艰难、极其微弱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谢…老板……”
他转过身,瘦小的肩膀撑不起那件破旧的校服。
他低头,默默抬起自己脚上一只开了胶的旧黑布鞋——那鞋底沾满了洗车房地上的黑油泥污。
他挪动时,留下一个微小的、黏糊糊的黑色脚印。
“那武松,最后是为兄报仇才成了打虎好汉。”
“他那哥哥啊,叫武大郎,跟咱兄弟一样,也是卖力气挣饭吃的小老百姓!不过挺可怜的,被人给害了!”
煤油灯摇摇欲灭的火苗爆出最后的明亮。
少年韩渊清亮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带着隐秘的激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哀悯与向往。
少年为弟弟讲述着水浒传的故事。
他用力挥舞着胳膊,瘦弱的骨头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