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昭秉性不羁,想不通的事情,就抛之脑后,也许过几天就想通了呢。
儒雅供奉没他那么乐观,愁眉不展,担心秦佑安会一怒撵走他。
翩跹公子,皇家俊彦,最不能忍的就是身边时刻有人盯着自己。
吕文昭轻笑安慰:“苏供奉多虑了,秦世子不会撵你的,撵了你,还会再有别人过来,新来的那个未必有你懂事……话说回来,你隐藏的也挺深啊,相处这么久,我都没看出你是暗子。”
“好叫吕世子知晓,鼠辈大多道貌岸然,知己也许包藏祸心,坏人脸上都没有刻字,人心隔肚皮,谁能一眼看穿呢?”
“……”
一墙之隔。
唐小六高坐在树杈上,自饮自酌,发冠旁有一只漂亮的冰蝶翕动翅膀,淡淡的白雾缭绕夜空,隐约还有淡金色的星芒一闪而过。
他大约猜得到,秦佑安会怎么安置杜小草。
可惜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有阴差阳错,有旦夕祸福,有人心易变。
他在马厩里淬炼出来的心锋,岂会输给白帝城这些不谙世道人心的蠢物。
旁边阁楼,一灯如豆,窗纸上映照出两个渐渐靠近的人影,唐圭看得很恼火。
心情就像他六岁那年,灰扑扑衣衫褴褛地站在厩苑角落里,看着嫡兄唐衍衣饰光鲜,前呼后拥地来到马厩挑马,边走边吃糖人的酸涩时刻。
现在嘛,昔日的嚣张少年唐衍,已经四肢俱残,蠕虫一样瘫软在塌上,他取而代之,成了意气风发的那一个,有吃不完的糖人,想吃就吃。
唐圭心里这么想,顺手就从芥袋中拿出一个金灿灿的糖人,做成杜小草的模样,咬一口脆甜。
但他心里还是觉得酸,很酸的酸。
杜小草浑然不知,坐在阁楼窗前的软塌上,头枕着秦佑安的肩,天真烂漫之色尽显。
她从月老阁外捡到的桃花簪,似乎是一件闺阁法宝,时不时会变成新鲜花枝,此时受她心情感染,倏然绽放,清香扑鼻。
杜小草开心地捏在指尖,轻轻晃动,哼起了一支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乡谣,空灵婉转,哀而不伤,如春风中雀跃的黄鹂,啁啾欢鸣。
秦佑安似乎也听过这首乡谣,轻声与她相和,嗓音醇厚,略显生疏。
唱到曲终,他微微惊咦:“这首俚曲……我从未听过,怎么会哼唱呢?”
杜小草蹙眉回想,她也从没听人唱过这首乡谣,离奇地唱了出来。
……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春雨,转眼就有瓢泼之势。
东凫山中的溪涧深潭,浪花四溅,有秀发如雪,长及数丈的丰腴妇人赤足涉水,遥遥望向村中的神君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妇人总觉得神君今晚的情绪不太好。
袭杀杜小草的那名暗卫,被箬衣剑穿胸而过的一瞬间,远在白帝城东七巷中的睿王府,一座戒备森严的古朴小院中,三楼靠墙摆放的高大木阁最东侧,第三排最边缘的位置,啪一声爆开了一张符箓。
看守木阁的年迈仆从立刻上前,拿起符箓下方的玄色木牌,上面大略记载了死者的生平使命,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弃卒,王府交代的任务没完成,还搭进去一条性命。
年迈仆从轻叹一声,用传信鸢禀报给王爷知晓。
今晚的睿王府邸,灯火辉煌,杯觥交错,歌姬舞婢缤纷满堂。
高大宽敞的宴厅,摆满奇珍异宝,两侧立着一盏盏半人高的孔雀灯,雀口中都噙着一颗夜明珠。
龙涎香氤氲弥漫,满堂宾客高冷自持。
有蟒袍玉冠的俊朗男子高坐主位,通身叠绣一条祥云缭绕的四爪金蟒,手持白玉酒盏,怡然看向堂下十余名远道而来的贵宾。
除了气势汹汹来讨说法的天水赵氏,还有四位河东裴氏嫡支族老,不请自来,仿佛只是为了蹭酒。
睿王府最不缺的便是美酒,春风醉、杏花春、云酿,敞开了管够,难得一见的白玉琼,也有七八坛堆在桌上。
赵箎一口气喝完一整坛,耳热酒酣,盯着场中妖娆折腰的舞姬流涎水,不争气的纨绔嘴脸,气得赵阙一巴掌拍在他后脖颈上,把人拍晕了过去,省得他出丑丢脸。
赵阙今日来睿王府,可不是蹭白玉琼喝的,也不是为侄女赵云澜找补颜面的,他操心的是仕途,何时才能官复原职。
“睿王殿下,咱们两家联姻之事成与不成,并不影响两家的交情,只是山河尺,乃国之重器,落入东凫野神手中,有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