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丽回来后有些生气,她把那张沾满了鸭油的废纸伸到郑凡的鼻子前,“你受了处分,怎么能不告诉我?”
郑凡闻到了烤鸭油的香味,他平静地说,“告诉你,等于让你也受一次处分!”
办公室适合群体办公,但并不适合个体搞研究,这段日子,所里同事从市里得到了准确情报,拎着摄像机督查各单位坐班的工作暂告一段落,效能办再也不会下来检查了,效能办督查员们也对这种走过场的形式厌烦了,一个督查人员居然督查到了自己的老公在市地震局办公室里玩网上斗地主的游戏,庐阳好几百年都没发生过三级以上的地震,就算要发生大震,再怎么钻研地震业务,还是无法预测预报,全世界都束手无策,庐阳地震局当然无奈,既然没事干,他们理所当然地在网上斗地主或偷菜。
艺研所同事都回家里写书做论文了,接私活也就心照不宣了,一切又恢复了老样子,然而天天耗在办公室里的农民儿子郑凡却靠想象来安慰自己,办公室里没人,就他一个上班,相当于单独为他设了一个办公室,待遇跟所长差不多了,一个人的办公室不仅宽敞,还有免费的茶水,比城中村好多了,他查资料,准备书稿,忙得不亦乐乎。只是这种独享清净的好日子还没多久,问题来了,他刚翻开资料,收旧报纸的来了,说高价收购;还没写几行字,电话响了,问要不要炒股软件;还有上门推销化妆品和酒店协议号、歌星演唱会联票的,一个高档会所居然到办公室来推销小姐,说会所里小姐温柔漂亮且安全可靠绝对保密。
被搅得头昏脑胀的郑凡找到所长,“郭老师,办公室做研究干扰太大。”
所长郭之远说,“你也回去做吧,什么时候上面要来检查,我再打电话通知你。”
郑凡不无担忧地说,“郭老师,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郭之远见郑凡对坐班的事过于处心积虑,就岔开话题,“女朋友还没找到呀,西岳县黄梅戏剧团的蔡琳琳很不错,人好戏也好,就是没戏演,待岗在家,给你牵牵线?”
郑凡没回过神来,仓促应付说,“谢谢郭老师,我不打算找演员做朋友。”
郭之远说不要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蔡琳琳跟柳燕燕不一样,只要你答应,她可能连房子都不要就会嫁过来,郑凡说嫁过来日子怎么过,我养不起呀!不咸不淡的讨论最终不了了之。
郑凡自上次被通报批评后,江淮文化传播公司的活全都被推掉了,郑凡心里急,但没有办法,他觉得自己买房子的梦想正在一点一点地碎裂,好在郭之远所长终于让他回城中村做研究了,这才没让郑凡的心死透。赵恒对郑凡以坐班抓得紧而不接公司的活产生了严重误解,一段日子过后,赵恒沉不住气了,他在电话里对郑凡说,“报酬可以商量,以后我接下的活交给你做,三七分成,你七我三,怎么样?”郑凡知道以前的活赵恒都是以倒三七转包给他的,赵恒拿大头,自己拿零头。郑凡面对这种开价,就觉得赵恒还不是一个良心完全被狗吃了的饕餮之徒,于是就答应适当接一些。然而赵恒的活大多是健身馆开业、宠物医院开张、新药隆重上市、购物中心商品促销、保健品宣传之类的传单和小广告,虽品位不高,但比家教挣钱容易,提价后,一次能挣上两百多块钱报酬。
可眼下郑凡的全部精力却只能用在辅导龙小定中考上,中考在即,辅导已进入冲刺阶段。一个晚霞铺满了院子的傍晚,郑凡推门进屋后的表情很夸张,“韦丽,小定这次考了全年级第二十八名,而不是全班二十八名。”
刚下班回来的韦丽正在捅蜂窝煤炉,她满脸煤灰地看着郑凡,“你是为小定进步高兴,还是为即将挣到高额奖金激动?”
郑凡坦率地说,“兼而有之。”
其实还有一点没说出来,那就是郑凡拒绝了为龙飞写传后,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他想用小定的进步来稀释自己内心里的歉疚,有一段日子,郑凡时常会冒出些后悔,政府都承认龙飞是好人了,自己何必将其打入另册,自己对龙飞一意孤行的道德判决有什么意义,放弃两万块钱报酬不仅没有赢得赵恒的尊重,反而遭到了赵恒的抱怨。
有些话郑凡不愿对韦丽说,也不敢对韦丽说,他怕韦丽说他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这话比要钱不要命的评价更具杀伤力,他觉得现在没人能打倒他,可只要韦丽轻轻一动手指头,他就会粉身碎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为韦丽活着的,他是被韦丽定义和命名的,这一美丽而温暖的纠结是任何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可郑凡不能明白地说给韦丽听,一说,韦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