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箫中剑身子震了一震,冷哼了一声,仍是眼角也不抬上一抬。冷霜城便也仍不紧不慢,击了下手掌,犹似恍然大悟地道:“啊,是了!后日便是冷滟的忌辰,想是与……呵呵,与醉儿他相见之期在即……”
这一句出口,箫中剑勐然抬头,一声厉叱,打断了他话道:“冷霜城,废话都收了去!你今日此来,又要做甚!”
冷霜城明知冷醉二字真是万用万灵的方子,这时果然见激得对方心意浮动,笑意却登时尽敛,好一副正大光明之容,肃然道:“三年大限,死者将登仙界。醉儿他必要与你了断这一场生死恩怨,我身为人父,自是要先为他一观敌人虚实,纵然身涉险地,也无怨悔。”
箫中剑侧目斜睨,只见冷霜城神色间竟寻不出半分破绽,唯有眼光流动,似笑非笑,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又如何不晓得此人的真正用意?冷滟忌日已在眼前,自知与冷醉三年不见,这番一见,便是生死之约。则今日冷霜城若胜得自己,自是不需多说;如不胜反败,甚或被己所伤,就更要激起冷醉恨意满胸,更无分毫转圜之地。是以无论结局如何,冷霜城已是稳稳站定了不败之局,只拿自己的反应做个笑话来看。心绪狂涌浮乱中,忽而仰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极尖利刺耳的笑声,只笑道:“冷霜城,说得好听,只怕未必如你所愿!”
冷霜城微微一愣,却听箫中剑轻浮笑声不绝,转头朝着身边岩石之下说道:“你可要灵玉么?”手也懒得抬起,只将下颌望冷霜城这边一扬,又道:“败了此人,我便答允你!”
冷霜城也早便留意到,在箫中剑身边山石影里还笔直站着一人,只是始终不发一言,又立在风雪旋涡处,看不清面目神色,却不知乃是何人,又所为何来。但冷霜城思绪缜密,料想此人既在箫中剑身畔,或者会不利于己,刚才那一番义正词严的做作,倒也不单是为激箫中剑,倒有三成是想做给此人看,瞧他是否有所疑心,便可就中取利。
却见那人听了箫中剑这一番话,点了点头,径自步出,便站到了冷霜城对面。
风起处雪势渐缓,看得清此人与冷醉年纪相仿,玄衣黑发,双手空空。细看时倒也认得,这青年昨日在自家冷霜寒舍盘桓片时,似曾与冷醉相谈甚欢。那时冷霜城也隐约听闻什么“灵玉”之说,但心有所执,听得事不关己便不在意,怎料今日却是此人拦挡?待定睛看去,心中忽地一颤,却见这青年面上漠无表情,双眸犹似两泓深潭,竟不见底。冷霜城老于世故,辨色知心,此时却全然看不出这青年心中所思所想,似乎自己适才那一番好戏演来,此人全不曾看在眼中一般;不由暗自心惊,再试探道:“少年,你是何人?为这种人出头,不是làng费大好人生么?”
那青年只缓缓抬起手来,刹那间铮地一声,乌光掠过,手中不知何来已握住了一柄薄刀,同时一字一字平缓答道:“奈落之夜·宵,请了!”
冷霜城不由一窒,见这唤做奈落之夜的青年仍是全无表情,自己的挑拨之言,他竟似一句也未入耳;或即使入耳,也半字不曾挂心,然自己背上骤觉寒意侵人,俨然杀气,这青年竟是当真要动手!
冷霜城勐转头向箫中剑瞟了一眼,却见他斜倚石上,单手支颐,嘴角边一抹笑痕只比自己方才更冷更深,心底哼了一声,暗道:“罢了,风水轮流转!难为哪里来的这个呆子,真肯为他出手……哼,箫中剑啊箫中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若伤了此人,且看你惊也不惊!”瞧着那青年却和颜悦色地道:“少年,为何轻信于人?见你与吾儿相jiāo一场,吾倒劝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