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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海滩

他很快便知道,中队里面凡是先前喂过马的都很快就入了党,中队的干部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喂马的出身,象副站长、副指导员、司务长,还有几个分队长都是。

“讲用很重要!”文书说。

生活仿佛有了新的意义,他喂马喂得挺带劲儿。喂完了夜马,等他再躺下而又暂时睡不着的时候,他听着外边的风声、雨声、波涛声,心里觉得那人的讲用还真是怪实在,还真是“窗外呼呼刮大风”哩。

早晨起来开门的时候,就往往有一小沙堆儿堆在门台上。

马让他喂得很肥。

这里实际是个海湾。海岸线呈半圆形,这边海滩的对面,是基地的疗养院。落日黄昏的逆光里,那边海滩上有许多黑点儿在蠕动,他经常遥望着那些黑点儿出神。这时候,他便觉得世界上再好的风景都没有各种各样的人好看,他希望能看见各种各样的人。

“该去县城拉粮了吧,司务长?”他很愿意赶着马车“得儿驾”地去县城走一遭。

“拉粮?拉粮用不着你!”

“咱们不是有马车吗?”

“拉粮用汽车,汽车多的是!”

他很失望。

对面的海滩上,有两个黑点儿沿着半月形的海边儿开始往这边蠕动,蠕动得很慢。他一直盯着。黑点儿大了,长了,看得清他们的身形了,分得清他们的性别了,他们的手牵起来了,可是又停住了,往后转了。

“妈的!”

文书刘玉霄怎么说来着?住基地疗养院很时髦?那些穿四个兜儿的到了一定的年龄,经常生点需要住疗养院的慢**?中队长的老婆就是他住疗养院的“具体收获”?

他便想起了他的小未婚妻,这事儿是临来当兵的时候才定下的。他家乡兴这个,出来当兵不管年龄大小,先定下一个。虽然临时决定的,可先前他们就熟悉,他上初中的时候,她比他矮一年级。她长得很漂亮。他的一个要好的同学为了强调她漂亮的程度这么说:“她漂亮得真让人想在她身上犯犯错误!”

“那才坏了哩!”

“你别多心,我是形容!”

“这种形容不好!

他开始给她写信。他说他跟一个立过战功的姓马的结成了“一帮一、一对红”,他俩经常到海边儿谈心。他也不说姓马的性别,信上写得又挺亲昵,让人看了挺嫉妒。他希望能得到这种效果。

他便开始跟那“姓马的”谈心。

“首长、同志们……”他一边拌着草料一边说。

“姓马的”吓了一跳,脑袋猛一下抬了起来。它很吃惊,很奇怪,那只独眼莫名其妙地望了他小半天。

“讲用很重要!”他笑了笑,摸了一下马的脑袋。那马接受了他的爱抚,仿佛也就明白了他的解释,低下头吃草了。

“首长、同志们……”

那马又将脑袋晃了一下,可并没停止它的咀嚼。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不行,跟那人的有点雷同。应该实在一点儿。

“俺是从沂蒙山入伍的,首长让俺喂马,俺开始有点儿活思想,后来知道这马立过战功,俺就安心了,***教导我们,‘不要吃老本,要立新功’……”

不行,扭了,不能想这条,应该想那条:“我们是工农子弟兵,来到深山,要消灭反动派,改地换天……”他说着说着,唱起来了,串花了。昨晚又看了一遍《智取威虎山》,词儿记得太熟。中队里看过好几回电影了,他没捞着看,发票的时候,文书常常把他给忘了。那回中午回去吃饭,听说要批判军国主义,看《山本五十六》和《啊海军》,他激动了一下午,激动得接连撒了好几泡尿。海滩上没有厕所,尿随便撒,屙大便就有点麻烦,你还须用沙盖一盖。经常屙大便的地方,他竖上了一个小木牌儿,上边写着“地雷有”。

那天下午,他早早地就跑回去吃晚饭,好侍候着去批判军国主义。可一打听,没他的事,那是排以上干部看的。

妈的,刘玉霄;看新电影的时候他把我忘了,《海岸风雷》和《多瑙河之波》就没捞着看,看那些看过好几回的***的时候,他记性倒挺好。

“首长,同志们……”

马又把脑袋抬了起来,而且停止了咀嚼。

“吃饱了?”

它的耳朵动了一下。

“遛遛弯儿?”

它主动地往槽外走。

沿着细腻的波纹痕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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