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切都是非常自私,我就听到过我镇上有一些人这样说的。我承认,直到现在为止,我很少致力于慈善事业。我有一种责任感,为此我作出了一些牺牲,其中包括行善乐趣。有人施尽所有花招,劝我资助镇上一些穷困人家;如果说我没有什么事可做——因为魔鬼净给闲人找事做的——也许我会试着做诸如此类的娱乐消遣。可是,每当我想到自己要肆意从事这方面活动,让某些穷人在各方面过得像我自己过的日子一样舒适,把他们享受天堂般的生活作为一种义务,乃至于已经向他们提供了帮助,没承望他们毫不犹豫地一致表示,他们宁愿继续贫困下去。我们镇上的男男女女已在想方设法,竭力为自己的同胞们谋福祉,我相信,这至少可以使人不去做没有人情味的事情。从事慈善事业,如同从事别的事情一样,非得具备天资不可。至于“做好事”,那是一种充满激情的职业。况且,我好歹也尝试过呢。看来也许挺奇怪,这种事不合我的脾性,因此我倒是对自己觉得很满意。也许我不应该故意回避自己这种特殊的职责,而社会却要求我去做拯救宇宙、使它免遭毁灭的好事。我相信,不知在别的什么地方,确实有一种类似的、却要无限坚定的力量,至今仍在保护这个宇宙。不过,我断断乎不会阻拦任何一个人去发挥他的天才。这种事我自己是不做的,但是有人全心全意,毕其一生地去做了,我就会对他说,哪怕世人管它叫作坏事,他们很可能会有这样的看法,可你们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断断乎不是说我的情况特殊。毫无疑问,我的读者里头有许多人都会做出类似的辩白。在做某件事儿的时候——我不敢保证说我的左邻右舍会管它叫作好事——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一个首屈一指的雇工;但我干吗是首屈一指的雇工,这就要我的雇主去发现。我做什么好事,通常对好这个字儿的理解来说,一定是我的分外事
,而且十之八九完全是我无意之中做的。人们几乎都这样说,你就照现在的样子,从自己身边开始,别指望成为更有价值的人,而首先要有一颗善心,才会去做好事。如果我完全仿效这种论调说教,还不如干脆这么说:“去吧,先开始做个好人吧。”好像太阳用自己的火焰照亮了月球或者一颗六等星后,应该停下来,如同罗宾·古德费洛①一样,窥探每个村舍的窗子,使人疯疯癫癫,叫肉食变味,使黑暗变得可以看得见东西;而不是渐渐地增加它那宜人的热量和恩泽,直到它变得如此光芒四射,没有人能够仰望它的脸,随后,也就是说,与此同时,行走在自己的轨道上,绕着地球做好事,或者更确切地说,正如一种更为真实的哲学思想发现的,地球绕着太阳公转,从而得到了恩泽。法厄同②一心想证明自己乃是天神出身,惠泽世人,就驾着太阳神的四马金车出游,仅仅走了一天,即越出轨道,把天堂下面市街上好几排房子给烧掉了,烤焦了大地表层,烧干了每个春天,打造了撒哈拉大沙漠,直到最后朱庇特③一声霹雳把他击毙在地上,而太阳却为他的死哀恸逾恒,整整一年没有发光。
行善走了味儿,那才是奇臭难闻。有如人的腐尸、神的腐尸一样。如果我确实知道有人要到我家来特意为我做好事,那我管保要逃命了,就像躲避非洲沙漠里所谓西蒙风①。干热灼人,刮得你嘴巴里、鼻子里、耳朵里全是沙土,直到把你窒息至死,我唯恐他冲着我做起好事来着——它的病毒会跟我的血液掺杂在一起。不——要是真的这样,我宁可遭灾受难,反而来得自然呢。就有这么一个人,在我看来算不上好人,尽管我肚子饿了,他来喂饱我,我快冻死了,他来焐暖了我,我要是掉进水沟,他会把我拉上来。我不妨就找一条纽芬兰狗给你看,它样样也做得到呢。从广义上说,慈善并不是泛爱同胞。霍华德②从他个人作为来说,
无疑是极其善良而备受尊敬的人,而且,他的善行也已得到了善报;但是,如果用比较法来说,在我们最值得接受帮助的时候,霍华德们的慈善行为要是落实不到我们拥有最好的财产的这些人身上,就算有上百个霍华德,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用处来着?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慈善大会真心实意地提议过,给我或者像我这样的人做点好事。
耶稣会会士已被印第安人所挫败,这些印第安人在被绑住活活烧死之际,竟向行刑者提出了一些新的折磨方式。他们虽然肉体受苦但并不屈服,有时候他们对传教士所给予的安慰也无动于衷。你们应该奉行的法则是,行刑时在他们耳边少说规劝之类的话,至于他们如何被折磨至死,倒是他们自己都并不在乎。不知怎的他们反而用一种新的方式去爱他们的仇敌,对后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