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下身,把嘴贴在小弟弟的嘴上,给他吸痰。山风从八面聚来,上下左右横穿斜扫,看一个父亲为儿子做着最动人的壮举。爸爸,那已是人类历史的公元一千九百多年了,你在中学里当老师还兼过生物课,你不知道你抱着的是一具在中国最北方黑龙江冻了一夜已硬如铁石了的僵尸吗。你知道,但那是你儿子的僵尸。你慢慢地,深深地,长长地吸着,我默默地、重重地、抽抽哒哒地哽咽着把你从地上拖起来,和你一同用那条新毯子把小弟弟包好,装进薄棺,重又为他筑起一座富士山……
爸爸,你真的病危吗?什么病,儿子对不住你。爸爸,不是我不想回去,是不能回去,不得已呀爸爸。
杨烨不知从谁那儿知道的消息跑到连里来看我。当时我多需要她温暖的安慰但又非常不高兴她跑到连里来。这多显眼多招风多惹麻烦!
她给了我二十元钱:“回去看看吧,是病危!连里不给假我跟我舅舅说说?”
“谢谢你,我不能回去。昨天你过生日我没去,是因为给爸爸寄钱……”
“不用解释,你自己的父亲,自己
看着办吧!”她扔下钱就走了,走得十分生气。
我的决心被她动摇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是那些多嘴多舌瞎想乱猜的老兵们的话使我很快恢复的。
“闹矛盾了?男子汉也不让着点!”
“多大矛盾值当退钱吵嘴?”
“吵几句过后就好了,快去送送!”
……
我一甩手:“别扯犊子啦!”把人都甩走了。
我拿上杨烨扔下的二十元钱又向邮局走去。
给家寄完钱,我头疼欲裂无意路过一家理发店,看见一位老头刚剃了光头,安详无挂地对镜捋着胡子。我不禁心血呼隆一涌,鬼迷心窍似的闪出一个和尚的形象,便神差鬼使走进理发店一坐。
“理长点短点?”中年女理发员温柔地问我。
我直直地答道:“剃光头!”
“剃什么?”
“光头,老大爷那样式的!”
女理发员转到面前看看我,迟疑着不肯动手,又问:“你怎么了,剃光头?”
我心堵得慌,不敢看她也不想啰嗦,说:“连里让理的,有特殊任务!”
我莫名其妙刮了个光头,溜光铮亮灯泡似的,凉嗖嗖的直往外散火,心里的气和闷火都随着头发剃掉了。我一口气跑回连队,班里同志见了我都副班长长副班长短地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一把抓下帽子把光头亮给大家说:“没啥事,家里用钱,已经邮回去了,顺便剃了个革命头!”
大家奇怪地看着亮闪闪的头有的笑,有的疑疑惑惑地打量。我就势走到洗脸盆前将头伸进水里,迅速擦洗几把说:“怎么样,一碗水就可以洗个头,你们长头发起码得两盆水。打仗的时候,敌人手抓不住,火烧不着,理的时候省事,洗的时候省水省时间,最科学最革命的军人头!”理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这些,不过心乱如麻时想摆脱各种牵挂的赌气冲动而已。
全班同志却信以为真,把正洗着的头伸过来让我也给统统剪掉。我会理发,到部队后理了能有一、二百人次了。那天真象中邪一样,我拿起推子一口气把全班头发全理掉了,齐刷刷六个光秃,我最亮。这么心齐的举动任哪班也做不到,我们班竟成了上上下下公认的“引路灯”了。就寝前全班往***像前一站,齐声说:“敬爱的***,我们侦察班全体战士向您汇报今天的工作……”真象一堆和尚念经,其实就是心血来潮把部队坚持了多少年的每晚班务会一变,不想连里又表扬我们创造了一个新生事物。团长来连看见了我们的光头还说:“光头好,光头适合打仗这样子!”
4
团政委在北京和全军部分团以上干部被***接见了。回团前早早打回电话,说还带回一面纪念锦旗。政委在电话和团长商量了,让全团列队到车站接旗,政委说别的部队也都这样的。政委代表全团见到了伟大领袖,这在建团史上前所未有,为隆重起见,团里决定,政委下车后和全团官兵步行绕镇游行一周然后再回营房。还决定由团长和一名战士代表,擎旗作游行前导。团长把战士代表指定给了他的老连队——我们六连。指导员接电话时问团长:“新战士吴勇为保卫***像受了伤,我们正准备为他请功,擎旗代表由他担当可以吗?”
不知团长对吴勇不感兴趣还是对他这件事不感兴趣,据说是他亲自提的我:“我看还是找个受过***接见的这样子。柳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