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说:“这次行动是根据最高指示进行的。认为是领袖的伟大战略部署也行,看作部队建设新里程碑也可以,说是反修防变的最有力措施也对。总之怎样评价都不会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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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象石头上倔跪着不肯倒下去的地主婆,也正死死抓着山顶的小树不肯滚下去,忽听窗外有人轻声唤我军宣队老柳。我一看是公社***跑腿送文件那个老贫农。该我管他叫老大爷的岁数,他却称我一个毛岁二十的的新兵老柳,我连忙站起来问老人家啥事。
他把我叫到会场外面,拿出一张纸,说事儿都在上面写着。原来是团政治处“三支两军”办公室的通知,说部队要调防,命令各支农点干部战士一律于某日直接赶回自己单位。公社***主任还在部队通知背面写了几个字,指示大队***要热烈欢送。地方的事真是七点开会八点到九点十点作报告,通知上说的某日已是我接到通知的当天了,四五十里路不说,一堆乱事还不得交代交代嘛。不知公社那帮人怎么把通知给耽误得一塌糊涂,还欢送个蛋。我也不好冲跑腿送信的老贫农发火,急忙走进会场在角落里大喊了一声狠狠斗,便回房东家打背包。团长他们已先撤走好些天了。
当兵快一年,令行禁止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习惯已经养成,一边紧急集合似地打背包一边和村***主任简单交待善后工作,连心里总丝丝缕缕热热痒痒想谈点什么始终一句没谈的妇女队长也没告诉。老主任说怎么也得把****的人叫到一块开个欢送会呀,公社主任写了指示,不办咋好。我何尝不想开个会,起码会上可以和印象很好的妇女队长见一面,别的话说不了,说说一般的告别话也好,可哪还有一点空儿,就这么急急赶怕还不能在夜间零点到连队呢。零点赶不到就是违抗了命令。
我背着行李在村主任的陪送下走出村口时还盼着能遇上妇女队长,不然部队调防一走,不知天高地远,恐怕再也见不着了。
时间那么紧迫我还是急躁地放慢了脚步,心想着妇女队长嘴却对村主任说:“地主婆那捆大洋票子一定存好,将来放到展览馆里,这跟变天帐差不多。但要注意,别斗出人命来!”民兵军事化失败后我不得不又拣起****一抓就灵这付灵丹妙药。
会场传出一阵阵口号声。村主任说:“放心走吧,以后有啥指示写信来!”
太阳终于拽断树枝跌下山去。
不可能见到妇女队长了,也不好意思让村主任给她代个好,一狠心匆匆上了路。到底在命令限定时间赶到连队,夜间十一点四十分还算当天嘛。
第一个扑上来亲亲热热拉着衣角把我扯到连部的是那只被称为“***”的狗,这个可爱的花狗啊,如果全连无记名投票选谁和战士们关系最好,肯定它票数最多。我怕过了限定时间,没敢和花狗打恋恋匆忙去敲连长的门。
连长被叫醒后一看表打了个重重的呵欠说:“被个调防搞得晕头转向,吃三片安定刚他妈睡着,什么要紧事明早起来说不行?”
别看我对个人问题畏畏懦懦,工作上可有理不让分儿,尤其支农这半年上百户的村子男女老少叫我指挥个团团转,冷丁受了委屈哪能忍得住。我从脸上抓下把汗水一甩说:“连长,可是三支两军办公室通知的,叫我们务必今天赶回连队报到!回连队报到不就是向连长报到吗?”
“三支两军的事归指导员管,干么非找连长报到?”连长见我又要去敲指导员的门才不得不补了一句:“支了半年农还这么死,指导员睡了还非得半夜报到?”
“不报到是我的错,报到了不耐烦是你们的错!”
连长合了眼说:“你这个新兵,我连长知道你回来就行了呗,还非去折腾折腾指导员!”
我说:“不是你说找指导员的吗?”
连长无可奈何又睁开眼皮用下巴和眼光代替手臂挥挥我说:“找去吧!找去吧!”
我真就去敲指导员的门,好一阵没有应,就想算了,指导员太累了,何苦再折腾他。于是便回班去睡觉,不想在院子碰见指导员了,他刚从院外回来的。半夜他还查这看那的,真够辛苦啦。我怀着敬意向他报告说:“通知耽误了,差一点没回来晚了!”
指导员一边表扬我时间观念强一边叫我到连部先歇会儿。他递给我条毛巾:“目前调防压倒一切,支农点上的情况就先别汇报了。调防教育已经搞完,贯彻最高指示不过夜你在支农点上肯定习惯了,现在就给你补补动员课算了,免得明天啥也不知道。”
他给倒了杯白开水又翻出块干巴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