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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68年阳历9月

来。大家都拦那兵,说柳大叔有病,没给他买点啥就挺不好意思了,还去买什么烟

糖。

这一说我心里反倒滋生出一般苦味。别个家里来人,或父母或哥姐,带许多吃的还带钱,我这样的爸爸还是表哥陪着来的。如果妈妈没病她陪着来也会带些东西让战友们吃的,我还是把我吩咐过那兵推去买了,我让他先替我借点钱,我兜里一分钱没有,津贴费又都给社员买主席像章了。

我陪战友们干坐着说话,担心着爸爸又惦记着买烟糖那兵快点回来,因此话也说不愉快。

吴勇来了。他还领来分在师部的其它几个同学。这并没使我高兴,我不希望来这么多人搞得热热闹闹象为爸爸开欢迎会似的。他们不知爸爸患了精神病,我也没法当着爸爸的面告诉同学们他得了精神病。我精神状态也四分五裂的,想着爸爸的病因,想着他来这几天怎么办,想着杨烨此时什么心情,想着党支部会怎么想,想着买烟糖那兵怎么还不回来,想着爸爸的病会不会犯,想着爸爸在想什么……爸爸什么也不说,破案人似的抽烟凝视,同学们和战友们象不是来看爸爸而是开联欢会的,只顾说说笑笑。一会儿又议论起新发展的两名预备党员,说绝对应该有我,没有我是不公道的。还有的安慰我,说家庭有问题的哪儿都不能是第一批。他们忘了爸爸在场,我急得一边扭转话题一边使眼色。爸爸突然冷笑一声,贼蓝贼蓝的眼光向大家扫了一圈,莫名其妙问:“小爬虫还是变色龙?先有鸡蛋先有小鸡?”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钱来:“穿军装就是我儿子,给钱,一人一张钱!”他挨个往来人手里塞钱:“不会是孙悟空,石头缝蹦出来的!”

满屋子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视,见我不住使眼色叫大家收下方悟出爸爸出了问题,都接了钱尴尬在那里。吴勇机灵,从裤兜里摸出张军区报纸来,想用上边一则消息扭转一下气氛。不想爸爸一见报头几个字忽然又掏出一把钱全塞给吴勇:“我都买我都买我都买!”然后抢过报纸每版匆匆扫一眼,划根火柴点着了。火苗映着他眼里的蓝光,他又问:“先有小鸡先有鸡蛋?”幸亏这时指导员来了,见状说:“大家少坐会行了,叫他们好好休息!”大家没吃到糖没抽着烟悄悄扔下爸爸发的钱走了。我象看救星似的看着指导员:“刚回来一会儿,正想向你汇报!”

指导员把他的烟拿给爸爸一支:“你儿子干得不错,当班长了,放心吧!”指导员怕引出爸爸莫名其妙的话来,又说两句好好休息就走了。指导员不让妻子随军,一心扑在连队建设上了,还同情人理解人,不象连长只知呼喊着叫大家干。连长指导员对爸爸来队看法能一致吗?听说第一批入党没我主要是连长的意见。

烟雾缭绕又没有一点愉快话题可谈的屋子憋死我了,我想跟表哥出去走走,问问爸的病,可是表哥木纳得很,几次跟他说又使眼神他都不明白,还说叫我带上爸爸一块到镇上去玩玩。爸爸又用那森人的眼光看我,我只好陪他和表哥出去散步。

连队到镇上几里远的路我竟没跟爸爸说句话,不知说什么好。表哥偶尔问几句也都是部队里他感新奇的事儿。

一到镇上爸爸显得非常不安。他的眼睛就更蓝更亮,而且每看到一条大标语或听广播喇叭说句什么新词眼里的蓝火就跳一下。

忽然他没头没脑问:“……支不支派?你们支农!”

“解放军支什么派!”我不耐烦说。

“不支派?”爸爸那蓝眼光开始让我讨厌了。“支农就是支农!”我没好气说。

“支农?不就是支农民**?****不都是派吗?支哪派不都是支派吗?派派派,派派派……”他开始胡言乱语了。我看看表哥,他把我和爸爸拉开距离小声说:“他一要犯病就这样,不能跟他犟!”

走到一家饭店门口爸爸非进去要两碗水,服务员见是军属大叔就给他端来两碗。爸爸一手接一碗,侧身跨在门坎上将两只胳膊伸平,一碗门里一碗门外说:“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忽然哗啦摔了一碗:“不支派!不支派!”然后把剩下的一碗三两口喝了、眼睛盯着我问:“支派?”

“不支派。爸,支派不对!”我连忙附和他说。

他于是恢复了常态继续走。走一阵忽然又往回走,说请我和表哥到饭店吃饭,我拗他不过,表哥也只好说随他去吧。

我知他钱不会多,到饭店坐下后借口找钢笔水进里屋跟服务员交待,说他精神不正常,要贵菜时就说没有得了。

吃饭时爸爸又象好人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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