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布的流苏是紫色的，紫色中还盘旋着一圈天蓝，赵诗端把那圈天蓝缠来缠去，就是不能缠成一个圆。

直到饭菜都端了上来，屋子里面光线变得有点明亮，晃得烛火的光芒有点晦暗，赵诗端才停下来手，有点挫败地低垂着头。

“好了好了，”张子尚看着那个本来一直开开心心的人儿今个儿忽然不开心了，心里面觉得很是别扭，缠流苏在张子尚看来只不过是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情，他不晓得为何赵诗端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兴致缺缺：“快吃饭吧。”

热乎乎的饭菜端上了桌子，相对于平日里的清淡而言，这次少见的见了一些荤腥。

多了几个肉菜。

张子尚突然想起来赵清羽还在的时候跟着他们吃了早餐之后还要自己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面重新吃一点，那次张子尚有事去找她，推开门，被空气中的味道吓了一跳。

真香，漫天漫地的肉香。

张子尚愣了一下，向里面走了几步，转过屏风，翠绿的窗帘上点缀着白色的碎花，屋顶上是镂空的雕木，有风从半掩的窗子吹进来，撩起窗帘，也撩起半靠在塌上的赵清羽的一角衣袂。

赵清羽看见他进来，似乎是惊了一惊，塌前的小几上摆着半个鸡腿，张子尚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得见上面留下的牙印。

“有什么事吗？”赵清羽拿起一方素帕擦手，认认真真一丝不苟，那双手很漂亮，散发出一种不同于其他女孩子的柔和光亮的手，他看着她的手，联想起来的却是京城那漫天漫地的大雪——他没有见过京城的雪，然而那一刻，他就笃定那是京城的雪。

她的眸光看起来有点慵懒和小小的餍足，应该是刚刚吃的开心的缘故吧，张子尚想起以前，脸上不由自主的现出一抹微笑来，那抹微笑把他的眸子装的满满的，把他的嘴角扯得高高的，又把他的每一寸皮肤印上起伏的温润和温柔，最后却是把偷偷观察他的诗端惊喜到了。

赵诗端第一次看见张子尚这样笑，恍若扬州三月的满城春意，盎然雨后的清爽阳光，江南水乡的连绵之雨，还有，还有住在她心上的灼灼桃花十里，迎面片片落红翻飞，恍若人世仙地。

终于有一颗心，为了年少时的那一方无边清池，为了垂髫时那晏晏欢笑，为了这许多年的朝夕相处，为了以后更多年的同舟共济，买了单。

喜欢一个人，分为两种，一种是一见钟情惊为天人，另一种是细水长流朝朝暮暮。

赵诗端喜欢一个可以细水长流朝朝暮暮的人，然而这样的喜欢在那一眼惊为天人中不断的升华升华升华。

爱是河边的灿烂曼陀罗，大朵大朵的开，颓靡的颜色诠释出的却是人间最美的形容，它美到让人心醉，然而大多数人，都是用它，把自己困进了一个牢笼，以风尘遮蔽一身白衣，红衣，紫衣，金衣，然后束缚这世间的一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