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挪克家,我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血族再爱烧钱,也不至于恨不得在每一个角落点上蜡烛。他是真的讨厌黑暗的,但光明憎恨他。或许,他是讨厌自己的,或者讨厌自己的血统。新生儿难免的有偏激的情绪,但挪克也以血族的身份存活了很久,这一点着实令人费解。
矛盾如果不被解决,就只可能毁灭。
“为什么不参加会议?”我感觉得出,夙凌很讨厌挪克,就像洁癖症看到一群围着腐肉的苍蝇一般。夙凌在长老院呆了太久,自然积累了不少人脉关系。除了盟友以外,也肯定有很多敌人。
“我是正常猎食,二位可以选择竞争,但却不能阻止,”挪克丝毫没有惹了麻烦的自觉,表情悠闲得像是在享受下午茶时光,“至于会议,不去的人多了,总不能只盯着我一个吧。”
“你缺席的不是一次两次。”说实话,我也不喜欢挪克,他太张扬,像一个活蹦乱跳横冲直撞的气球。
“那我还真是不像话,”挪克杯子中的酒液晃动出透明的光斑,“都是熟人了,何必那么见外。”
如果挪克是气球,那一定是傲慢的灰白色。
“没人是你的熟人,你熟人都死光了。”难得看到夙凌说话刻薄,原来他还不全是一根木头。夙凌性格淡漠,能让他情绪外露,只能说明他恨挪克恨到骨子里了。
挪克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如果下级有反叛的可能,亲王有权利将他处死,”我顺手抽出夙凌的佩剑,指向挪克,“亲王是长老院的执法者,这意味着我可以先斩后奏。”
“夏洛,别乱来,”夙凌看起来是着急了,“若是你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挪克反叛,你就是弑亲。”
杀害同族是六道戒律里唯一的死罪,我笑了:“你害怕了?血族长时间失踪,不是去串通人类,就是被太阳晒成了一捧灰。挪克是激进派,我帮洛文铲除了眼中钉,他还会杀我?”
“理由似乎很充分。”挪克一脸笑意,我不知道他是神经大条还是根本没有所谓危机感。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你敢不敢杀我是一回事,会不会杀我又是另一回事。”
我皱眉,剑尖向他刺去,我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毫不畏惧。然而剑刃没能碰到挪克,夙凌伸手抓住了刀刃。血沿着刃滑下,夙凌放开手,伤口缓慢愈合。我看着他,情绪从错愕变成愤怒:“我需要一个解释。”
夙凌叹息:“我是挪克的尊长。”
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么多年,夙凌从未向我提到过他曾经教导过新生吸血鬼。不光是这些,他的尊长是谁,他的家族,我一概不知。我曾以为他是我坚实的盟友,但我错了,他是深色的漩涡。我根本不了解他,又怎么判断他的立场。
仿佛深陷迷雾,我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万丈深渊。身后却不是能够依靠的盟友,而是一柄闪着寒芒的匕首紧紧抵住脊椎。哪怕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它刺骨的凉意,几乎麻痹大脑。
“如你所愿,亲王阁下。”我把剑扔给他,转身离开。
夙凌没有追上来,一直把自己当空气的挪克开口:“你喜欢她,是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夙凌回身,剑尖停留在挪克的咽喉处,“管好你自己,别来麻烦我就够了。”
“连感情都不会表达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挪克毫不示弱地回击。
“我是你的尊长,你最好记得这件事。”夙凌一针见血,“我希望没有和你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我哪里敢啊。”潮水掩盖住锋锐的礁石,挪克笑起来。
“那当然最好,不管你是想和长老院做对,还是想和那孩子做对,都趁早放弃这个念头吧。”
“毫不犹豫地铲除异己,不是长老院最擅长的事吗?我再怎样大胆,也不敢对他们,或者说你们做什么。”言语之间讽刺的意味尽显。
他对长老院的仇恨已经无可救药,夙凌将剑抛起,剑尖钉到墙上:“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