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中,黄沙莽莽,天地间热浪滚滚,好似无色的火焰。迎面风儿时大时小,卷起缕缕细沙,吹得人马口眼难开,三千禁卫军已深入大漠两日有余了。
凌瑾端坐马鞍桥,眺望层叠起伏的沙海,眉宇间满是淡淡的忧愁。左正与她策马并行,身后便是那挂仅存的精造大车,那钦差大人躲在车帷之后,不受这风沙之苦,却依旧怨声载道,不住地传唤下人取水解渴。
吴二白日间不在阵中,只有驻军埋锅造饭的时候才过来取水进食,再换一匹气力正佳的骏马,然后便一人一骑继续围着队列四周游走,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藏人的沙丘。这是他当年在太平镖局时积累的经验,虽然苦些累些,却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两日果然平安无事,那神出鬼没的神秘刺客也不知躲到何处去了,毕竟这广漠之中难以遁形,又有吴二这样的护卫在,自然不敢轻易现身。如此一来,倒让左正得意起来,不住地跟凌瑾吹嘘自己的计策何等高明,全忘了前几日的连番惊险。
凌瑾懒得理他,从向导口中得知,再走上两三日便可向右绕出沙漠,抵达一个无名小镇,在那儿不但可以补给供养,距离丰州滩也不远了。当下又催队伍加速前行,恨不能早早结束了这趟鬼差事。
可就在此时,吴二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路疾驰冲到左正和凌瑾面前,失声道:“前面烟尘四起,似乎有大队人马经过,还是暂且停了行军再作打算。”
左正一愣,他自然信得过吴二的眼力,更知道时下虽然边关并无战事,但北蒙诸部之间却纷争不断,随时都有战事发生。自己这边却是孤军深入,若被卷入战事必有灭顶之灾。故此急忙命人一挥令旗,片刻后全军止步。然而大漠平坦无垠,自然无处藏纳这么长的行军队伍,虽然知道前方可能有危机,也只好静观其变。
不多时,自正北方果然腾起滚滚沙尘,像股大风暴般席卷天地,竟是直奔着己方的队伍来的。来军看阵势足有万人之众,一水儿的蒙古骑兵队,各个长发披散,身穿兽皮织就的答忽袄,斜肩裸露出半条臂膀,掌中弯刀雪亮,耀日生辉,真好似一群来自上古洪荒中的野兽。来军在一箭地之外压住阵脚,只见正中央一人头戴金貂冠,身穿豹皮短袍,相貌凶悍威严,显然是个首领,正向着明军怒目而视。此人忽然大声吼了几句蒙古语,似乎在质问什么。
左正等人自然听不懂,所幸随军向导久居塞北,精通蒙语,便命他过去交涉。那向导心中虽怕又不敢不从,只好催马过去用蒙语与那首领对了几句,然后回身向左正禀报道:“他们是瓦剌部的斗狼军,问我们是什么来历?”
左正道:“告诉他们,我们是大明使军,去丰州滩出使议和的。”那向导如实转述了,岂料那瓦剌部的将领满面狐疑之色,又大声呵斥了几句,那向导翻译道:“左大人,他说有人向他密报,说是咱大明与俺答部已然结盟,要派大军前后夹击铲除他们,问我们是不是前来宣战的先锋军?”
此言一出左正等人皆大惊失色,一旁的吴二也惊呼道:“糟了,恐怕是那刺客因为无计可施,便去瓦剌部挑拨离间,引大军围剿咱们来了。”
凌瑾亦吓得面色惨白,失声道:“对方是个万人阵,咱却只有区区三千人马,若真交锋起来,不消半个时辰就得被他们生吞了。”
左正也是心乱如麻,忙向那向导道:“告诉他们,我朝天子从不喜战火纷争,更不忍生灵涂炭,此番议和乃是为了商议今后开通马市,与北方部落互通有无,绝非无端犯境挑衅之意,请他不要听信谗言,放我们过去。”
那向导遥遥答道:“这些我已然讲了,怎奈他们不肯信哪!”众人闻听更加惊慌失措,幸好吴二还沉着,高声对那向导道:“千万要对他们讲清,若我们真是进犯的先锋军,后面必有大队人马跟进,而此番我们乃是孤军深入,若不信就让他们派人往南去打探,更何况先锋军需轻装疾行,我们队中却多为车马辎重,不妨让他们派人来查验。”
一席话说的那向导喜形于色,忙向那瓦剌将领转述。果不其然,对方的神色也随之缓和下来,回身向身后人说了几句,立刻便从阵中转出两支小队骑兵,一支绕过明军往南去打探了,另一支则向阵中赶来,想必是要查验行军辎重的。
对方虽依旧半信半疑,但吴二的话终归起了作用,大明众军士长吁一口气,无不钦佩吴二的睿智和机敏。可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弓弦绷动的猝响自明军队伍中传出,一枝狭长的金鎞箭破风而出,直射向那名瓦剌将领。两军原本隔了一箭之地,然而这一箭不知是何等硬弓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