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瑾是在一片刺鼻的异味中醒来的,朦胧中只觉周身湿腻腻的燥热难耐,勉力睁开双眼但觉火光炫目,面前一堆篝火烧得正旺。这里似乎是个洞穴,长满青苔的石壁上挂着兽皮,还有一些寻常的居家用品杂乱堆放着,洞穴四周幽暗一团,既不见洞口也不见尽头,无处不透着瘆人的神秘。
凌瑾缓缓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装在一口大瓮之中,瓮内盛满了灰白色的液体,水雾蒸腾,药味浓烈。她连忙挣扎着要爬起来,怎奈四肢酥软提不起半分力气,自己就像一只落汤的螃蟹般正在任人烹煮。纵然凌瑾一身武艺经过江湖风浪,一时间也吓得魂不附体,她努力地回忆,却只想起在沙丘前被人暗算致昏,之后的记忆只有一片空白。“二哥会来救我吗?”在这片恐惧之中,她首先想起的居然是吴二。然而她旋即记起,自己被俘之际吴二就被埋在一旁的黄沙之中,莫非连他也已遭了毒手?她不敢再想了,满心只有沉沉的绝望和恐惧。
“你醒了?”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如同刀刮锈铁般的嘶哑难听。凌瑾猛地打了个激灵,急忙回望却不见有人,再转回头时却见眼前已多了个黑衣人,正背对着她,手中还端着个食盘,盘上摆了只刚刚被剥去皮毛的野兔,鲜血淋淋染红了盘子。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你……”凌瑾还想再问,可后面的话却被吓得生生噎在喉咙里,只因那人已转过身露出了本来面目。
凌瑾无法相信世上还有如此丑陋的面孔,那原本也该是寻常的一张脸,五官轮廓也很清晰,只是都少了点东西。他年纪似乎已不小,满脸皱纹堆垒,光头无发,眼上无眉,只有两个秃秃的眉骨。双眼的眼睑都被割去,两个血丝凝结的眼球便像鱼泡般鼓出来。鼻无外翼,两个黑窟窿的鼻骨裸露在外。嘴无上下唇,包裹不住两行森森的白牙。整张脸倒像是一副小儿涂鸦,怪诞而狰狞。
这妖怪般的人忽然低头撕咬下一条生的兔肉大嚼起来,嚼得“咯吱吱”作响,鲜血便顺着牙缝渗出,使他看上去更像是来自九幽炼狱的吃人厉鬼。凌瑾急忙移开视野不敢再看,只觉得胃里一阵阵抽搐,随时都可能呕吐出来。
那人却吃得津津有味,一面咀嚼一面道:“我很丑是不是?”凌瑾双眼紧闭低头不语,似乎连回话也不敢了。那人又道,“我要提醒你,现在我问什么你就得答什么,否则我会像对待这只兔子一样对待你,你听懂了吗?”凌瑾闻言吓得浑身栗抖,只好点了点头。
那人继续啃咬着生兔肉,声音含糊地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明军队伍里?”
凌瑾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刚烈的性子,可在这人面前却丝毫提不起半分勇气,如意中人的血性已完全被震慑得荡然无存,只好如实答道:“我是江北如意人门下,被朝廷请来保护钦差大人出使的。”
那人似乎并未听过江北如意人的赫赫声名,又问:“被你唤作‘二哥’的那个俊后生又是谁?为何会与你们同行?”
凌瑾道:“我只知道他自称吴二,昔年曾在江浙太平镖局做过镖师,至于身份来历却不得而知,此番是被我骗来助拳的。”
那人“哼”了一声道:“枉他一身好功夫,却不过是个好色之徒!”说完大摇其头,用力吞嚼着兔肉,似乎颇为恼怒和惋惜。
凌瑾对他的举止甚感不解,随口道:“你恐怕误解他了,二哥他义薄云天光明磊落,在江湖上素有侠名,此番肯来帮我全是他一位故人的面子。”
那人又“哦”一声,居然还满意地笑了笑,可惜这副尊容笑起来更添了三分可怖。这腥性熏人的生肉他吃得倒十分可口,索性盘膝坐下来,懒懒地道:“你是不是也有问题要问我?为何还不问?”
凌瑾愈发困惑起来,听他这么说便怯生生地道:“那你又是谁?接二连三地刺杀朝廷钦差是受了谁的主使?”
那人“嘿嘿”笑道:“再没有人能主使我做任何事了,我的名字嘛—也忘了,只记得自己叫摩尼跋陀罗,乃是毗沙门天王门下夜叉八将之首,你可曾听过?”
凌瑾一头雾水地摇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我便重头说给你听。”这个自称摩尼跋陀罗的人似乎忽然来了兴致,口中娓娓地道,“当年北胡屡犯边境,边疆守军战力孱弱鲜有胜仗,当朝皇帝召集内阁多番商议总算想出个对策,便是构建一个暗杀组织潜入塞北,专司行刺蛮夷各部首领和重要人物,以期用最小的代价来钳制和震慑敌军。这个组织的首领原本来自遥远的东瀛岛,是个战乱中失去主公的忍者武士,精通暗杀、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