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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打铁花

惶恐,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扑火救人。瞬时,镇里人喊狗吠,打仗一般热闹。喧闹声惊醒了邻镇的人;火光看呆了凌晨早起下夜播种的人:漆黑的夜色下,东南天边一大朵火红的大牡丹。不管是邻镇的人,还是本镇的人,都火急火燎的往东南方赶过去。

大家伙七手八脚的救火的时候,从火海里连滚带爬的撞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边就地打着滚,一边鬼哭狼嚎的惨叫着。他身上还着着火。大家几盆水浇在他身上,灭了火,人还在痛苦的惨叫。大家凑上脸去看,那人的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身子上有完好的地方,也已被熏成炭黑色。本镇的人还是辨出了他的身份,刘义仁。刘义仁蜷缩在地上,由惨叫慢慢变成了呻吟。等他的身子缓缓张开,在场的人都惊住了。他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那婴孩也已经是见不着人脸的样子了。孩子不哭也不闹,看样子是没活头了。“救他!救他!”刘义仁向身边的人哭求道。镇主任黎华头脑清醒,推了车来,拉上这爷俩儿风驰电掣的奔医院去了。

灾难发生在别人身上是笑谈,一旦付诸到自己身上,就成了悲剧。

十八年来,当兰镇的人拿刘义仁爷孙两个鬼脸戏谑调侃的时候,爷孙两人却各自承受着非常人所能想象的苦痛。

自从振露出事以后,淑红强要着和刘义仁分了家。说是分家,却是把刘义仁扫地出门。梁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又是打小软骨头,也只能看着淑红的脸色,不敢说半个“不”子。刘义仁和梁生分了家,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清官难断家务事,黎华在中间调解也没见什么成效,就把镇北头抽水站的看水放让出来给刘义仁。一方面解决了他的个人问题;另一方面,也给抽水站配了一个无偿看护员。一举两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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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露出有意识的时候,就觉察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他这么认为,并不是小伙伴们拿他开玩笑,冲他扔石头,骂他丑八怪。而是因为他的长相――他第一次从镜子里看到这张脸,也着实吓了一跳。振露家里从来没有过镜子,即便淑红身为女人,她也从来不对镜梳妆。她虽然知道,这缓兵之计起不了长远的作用。总有一天,振露会问起他的脸。她只是尽量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份和谐。

淑红担心的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振露七岁那年进了学堂,放了学哭哭啼啼的跑回家来,指着自己的脸问淑红道:“妈妈,为什么我的、脸长成这样?”淑红正洗衣服,她听了振露的哭问,也没有抬头,只是强忍着无声的啜泣。眼泪掉在洗衣盆里“吧嗒吧嗒”。她头也不抬的道:“你的脸怎么了?”真露从口袋里透出一片碎镜,蹲坐在淑红身边,然后举起镜子。淑红和他的脸一同出现在了镜子里。碎镜不大,映不全母子二人的脸。然而,即使管中窥豹,淑红同样看得分明振露千疮百孔的烧疤。淑红知道再也隐瞒不下去,又泪如雨泄。淑红却不去和振露谈他的脸,转而反问道:“你哪来的镜子?”振露道:“春雷给的。”淑红扔下真露在院子里,带着哭腔一路奔春雷家去,大闹了一场。春雷的父母知道春雷做了犯忌讳的事,任凭淑红哭闹,也不言语,只是听她怎样哭诉她怎样的不幸,梁生如何的没用,振露如何的委屈。

闹完之后,一切静如往日。

淑红背地里去了春雷家,平心静气的和春雷父母促膝长谈。她那么大动干戈的哭闹,不过是向镇里人提个醒。

因为他的脸,振露始终以为自己敌人一截,也不合群。后来振露年岁渐长,成人意识逐渐清晰,人也慢慢自闭起来。

镇里知道那场火灾的人,碍于淑红的脾气,谁也不敢对振露讲起刘义仁。振露也始终不知道他那张鬼脸的原因。终究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振露细心捕捉着镇里人的只言片语,终于拼成一段完整的故事,知道了那场大火灾,也清楚了那场火灾和自己鬼脸的关系。他甚至弄明白了那个人人喊打的镇北头的八怪老头就是自己的爷爷。想来,他也曾拿石头砸碎过那老头的玻璃。这么一想,振露便有些惭愧了。“可那又如何,他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应该归咎于那老人,他虽然把自己从火海中救了出来,而且同样落得和自己一般的模样,可刨根问底伸下去,仍旧是他一手造成的过错。他现在千夫所指,也是应当的。”振露这么一想,心里方觉得公平,并且理所当然的恨着刘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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