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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雕艺术在九十年代初期传入兰镇,并且在往后的十年里繁盛一时。梁生虽然惧内,却是兰镇第一户做木雕的人家。凭着庄稼人骨子里吃苦耐劳的的精神,用十年的时间把木雕艺术营务成家庭财源的支柱,是不成问题的。兰镇起初几年的木雕都是雕版刻,用刻刀镂上样式各样的图案:龙凤呈祥、双龙戏珠、百鸟朝凤、金鸡报晓……九八年以后,兰镇雕版刻逐渐向木匾发展,雕刻的功夫慢慢成了辅助。也是那一年以后,木雕逐渐退出了镇里人赖以谋生的经济手段行列。
木雕艺术作为经济手段的没落以后,在民间艺术范畴之内却仍有星星之火。或许因为木雕在兰镇做得风生水起的缘故,名声自然在周围地区打响。九五年仲夏,一位沿着丰沛运河北上的安徽商人,在兰镇靠岸,泊舟,上岸。无巧不成拙,因为镇北外的丰沛运河是镇里灌溉饮水的源头,谦烨上岸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必定是刘义仁。
那天,刘义仁正在河边洗衣服,见有人停船上岸,他转身就走,像是在逃。他自己这般人鬼不是的容貌,奈何是不愿意轻易示人的。他愈是走谦烨愈是追。等刘义仁回到院子里,谦烨也尾随着进来了。初见着实惊了神,谦烨对刘义仁见人就走的原因也知道了大概。幸而,他闯南走北做生意,对五花八门的人,包罗万象的事,千奇百怪的脸也是见怪不怪了。谦烨故作无事,平静的向刘义仁打问关于兰镇关于木雕的事情。孙义仁从他的口音听得出他不是本地人,外出闯荡也是不易,也就一五一十的把谦烨的问题向他说明了。谈话知道这商人姓李,安徽人,做的事倒卖生意。低价搜罗民间玩意儿往大城市高价卖。刘义仁从谦烨口中得知他的来意。因为兰镇木雕做出了名气,他来这里找做微雕的合伙人。具体细节,刘义仁是不便多问的。谦烨别了刘义仁,往南进镇去了。
那个时候的孙义仁几乎不与人往来,说的露骨些,是没人愿意同他往来。同他一般年龄大小的老人,相继离世;年轻的只当他遥不可及,在他们眼里刘义仁蒙着一层神秘而恐怖的面纱。谦烨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他好歹是见了人的影子。他知道谦烨迟早是要回来的,他的船在。谦烨进镇后,刘义仁便坐在院门外的梧桐树下等。十多年的孤独,把他逼得有种望眼欲穿的味道。
直等到第三天上午,谦烨才回来。
刘义仁把他让进院子,还提前做好了饭留他吃。谦烨拗不过刘义仁的热情,推辞了一番便妥协了。饭间,谦烨把他此行的目的说给刘义仁听。南京有人在他这里下了订单,一批民间的货,其中有三件微雕艺品:两只微雕核桃钟鼓楼,一枚寿山石微雕写意画。其余的货已经备齐,只有这三样东西棘手。他当初订货的时候,只顾着优厚的价钱,疏忽了这三样小东西,秤砣虽小压千斤,谦烨百求难觅微雕人。听说这一带木雕做得挺红火,微雕也应该有人做,就想着来碰碰运气。谁想这里的木雕和他要找的微雕八竿子打不上关系。谦烨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核桃摆在桌上,要刘义仁看。那小东西远远的看,不过是一枚远远的核,贴在眼前看,方才惊叹其中别有洞天。小小的一枚桃核,上雕浮云,有风吹欲走的动感;中镂鼓楼,傍山而建,窗皆大开,有人探头,似与人谈;下刻流水汀伶之音,似响有声。巧夺天工,栩栩如生。谦烨道:“我在苏州古铺上求得这一枚,北上以来,再也没见过,连仿制的人都找不到。普通民间手工艺人,见了这惊为天人的做工,没有不推却表示无能为力的。”刘义仁见谦烨很是愁苦,他自己对这枚鼓楼微雕又是爱不释手,当下表示愿意尝试。谦烨起初喜出望外,转过头来又有些放心不下。一方面如期交不了货不说,搞不好再毁掉这一枚。刘义仁看得出他的顾虑,却不能说什么,他没有资本向谦烨做保证下誓言。刘义仁只是把自己独一人居的的困难处境及自己这副丑相貌的原因向他娓娓道来。谦烨听了不免心生恻隐。半下午,谦烨上船继续北上筹备那枚寿山石微雕写意画。临行,把那枚鼓楼微雕留给了刘义仁。他只是对他道:“半个月后我会回来。”显然,把限定期给了他。
他信了他。
半个月后,谦烨果然再,还另外带了一枚鼓楼核桃微雕来。他始终不放心,所以在别处寻到了保底的桃核微雕。刘义仁半月磨一核,竟也成功了。这样算起来,谦烨可以带三枚桃核微雕。谦烨把刘义仁做磨具的那枚送给了他,把他雕出来的留下来,又给了他一些钱,算做手工费。好废一番心思。刘义仁原本已经千沟万壑的手,半个月的时间,又是心伤添旧疮,满手千疮百孔的血痂,着实令人目不认识。谦烨心里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