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珩很晚才从校场回府,峨眉月已斜挂枝头。
换过衣服,闻人珩便往棠仪轩而来。往日回来晚时,兰缨姑姑便拦下他,道姑娘已经歇下。今日兰缨姑姑却在院门迎他道:“姑娘在等世子。”
裴仪芝还在等他,这一个月来她还从未等过她!棠仪轩的桃花开得早,裴仪芝站在院落里,清冷得如同初春的新月。
“白日里下过雨,夜里清凉,夫人怎不进屋?”闻人珩伸了伸手,终究缩回。
他看向她时,裴仪芝抿了抿嘴,道:“我有话问世子,在此等候。”
“夫人今日如何?大夫可来诊治过了?”闻人珩一脸关切道。
“只是较平日乏力点。大夫来过,说是无碍,多休息便好。”
“可还有其他不适?”
“无有不适。”裴仪芝有点不耐烦这呆板的问答,不知前世她是怎么忍受得了一个月,或许那时没有情意,便可轻易敷衍。那闻人珩呢?他倒敷衍得极其用心。
“吴将军今日来过。”裴仪芝见两人之间再也无话,便先开口道。说不准无话时闻人珩调头就走。
“他……如何说?”闻人珩在等她继续说。
“他说你令他们调查惊马之事,你为何不告知于我?兰缨姑姑误以为你昨夜早早便回房歇下了。”
“兰缨姑姑恼我也是应当。昨夜你昏迷,今早初醒,不便叨扰。”
裴仪芝直勾勾地盯着闻人珩看:“想来也是如此。竟不知,世子如此关心我。”
闻人珩略略侧过头,避免和她眼神相接:“夫人乃国公府掌上明珠,珩不敢大意。”
这个神态的闻人珩好玩极了。裴仪芝忽然兴起,便逗他道:“只是这个缘故吗?”
闻人珩继续一本正经:“此事本因夫人陪我外出而起,理当调查清楚。”
“还是世子想得周全。”闻人珩你可真会找借口。
邀她游玩踏青时,闻人珩便借了个名头,说:“上巳节上至名门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外出踏青,夫人与我也该出门走走,否则日后父亲与岳父大人问起,不好交代。”
果然一肚子诡计啊,上辈子怎么没发现呢。
“今日还有一事。听闻太子一案圣上驳回御史台,令其详查。事关军队,我所辖之部恐有调动。”
太子一案裴仪芝是知道的,太初十七年秋黄河泛滥成灾,圣上任太子为巡行使,全权负责赈灾事宜。太初十八年太子被御史台弹劾,赈灾期间行止放浪不符皇家威仪,更有僭越之举,擅自调遣当地驻军。
行止放浪一说不足构罪,擅自调遣当地驻军却可大可小。巡行使本就代表皇帝,若有紧急事态当可便宜行事,事后在奏疏中陈情即可。
此事只需圣上认可,便可堵上御史台之口。只是圣人不喜太子已久,有意借此事敲打他。
太子闻人珏生母裴贵妃便是裴仪芝亲姑母。裴仪芝父亲裴绩安力保太子,太子才得度过此劫,日后遭圣上冷落却是后话了。
不想闻人珩所部调动却与此关联。
是了,前世她躲去裴令崇的别院不问世事,后来闻人珩遣人来告诉她,他有使命在身,需离京一段时日,嘱她好生修养。再见闻人珩时已是两年之后。
裴仪芝正待细问,兰缨姑姑匆匆而至,道:“世子、世子妃,内侍大人前来传陛下口谕,人已到前厅。”
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裴仪芝转身欲走,闻人珩为她拿了一件外衣披上。裴仪芝对他嫣然一笑表示谢意,闻人珩忙错开了眼神。
台阶湿滑,裴仪芝顺势挽了闻人珩胳膊。闻人珩在她耳边温和道:“夫人小心。”
好在兰缨姑姑在前面提着灯,否则她真要以为裴仪芝昨日撞坏了脑袋。
裴仪芝迅速地回忆了前世,太子后来遭遇的情形,此次恐怕只是预演。这件事后太子被冷落、被针对,只因裴绩安在朝中势大,尚能勉力支撑。多上演几次,裴绩安也保不了他。
太子为皇帝不喜,已是朝野皆知。这一次,背后的人不过想试一试,给皇帝递一把刀,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有人借御史台之手,暗度成仓,太子无法自证清白期间足以让他们做点什么。再退一步,就算不能立案调查,只要能打击到太子,目的也就达成了。
想到此处,裴仪芝陡然一惊。闻人珩忙扶了他一把,轻声问道:“怎么了?”
裴仪芝斟酌了一下,道:“兰缨姑姑,你且先去回禀内侍大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