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这晚，季振方一行九人到达董王庄已经夜半时分。节气已经入秋，旷野茫茫都是青纱帐，万里长空一钩清辉。寒夜微凉，一路急进，战士们露沾衣裳。

按照李瑞制定的行动计划，侦察排先进入村南边磨坊，布置好明暗哨，然后让小郑带两个战士以开会的名义请郭宝贵。郭宝贵进磨坊，只见一盘碾子，两盘磨，靠北墙角有个木架灯台，老棉油灯点着，就黄豆粒大小的灯花，秫秸秆扎成的墙上泥挂得不厚，隐隐约约能透出外面昏黄的灯光。老联络地点了，环境太熟悉啦！

“宝贵同志，来到了。”小郑领了宝贵来到部长面前。

“噢！季部长，不是说李书记来了吗？”此时小郑和两名战士堵住磨坊出口，两人看住郭宝贵，一人向外观察。季部长虽然目力不佳，可话锋机健，娓娓道来，“宝贵同志，你有文化，思想活跃，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行了，你是我的的引路人，今天又代表组织，我绝对坦言回答了!”

“宝贵同志，最近都是看些什么书啊?”

“王阳明的心学《传习录》。”

“王阳明?心即理致良知?”季部长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区委书记，“你，你不读一读《论持久战》，或者其他马克思的书?”

“……以前看过一些。现在不读了，感觉只有自己的判断才最真实的，别人的看法都不重要了。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真正能改变的只有他自己。这都是王阳明的理论。”

"那你为什么把从33旅逃出来的汪韶华送给日本人?"季部长话锋一转，忽然厉声正色问道。

"我……我不知道什么韶华，我以为他是33旅通讯兵。"郭宝贵先是一惊，而后平静地回答，“33旅多少次杀害我们的干部、党员。我怀疑韩光明同志和其他几位交通员都是被他们杀害了!"

"那这么大的行动为什么不请示?不汇报?你又是怎么和鬼子联络上了的呢?"

"······通过，曼云的表哥邢仁义，他在王化三手下谍共队。人是让老邢带走的。"

"宝贵，你知道吗？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玉皇庙会议告密，向敌人传递情报，出卖老韩老宋的确切证据，你向组织坦白吧！到底为什么叛变革命，背叛党?也不枉党对你的培养!"

郭宝贵大惊，忙后退了半步，转身之后，才看到小郑手持双枪怒目而视。“我说，我说……”墙角的油灯爆了一下灯花，暗淡下来。"……都是为了钱!好日子过惯了，穷日子过不下去。禁不住邢大麻子表哥的挑唆，就把情报透露给鬼子换赏钱。我……我对不起党，给组织造成这么大损失，对不起部长。"宝贵瘫倒在地，一脸忠厚痛哭涕零。老季知道宝贵早已在自我的思想下，在金钱面前，由一个革命者蜕变成无耻的叛徒。

“当当——”说话间，磨坊外两声枪响，村东油坊里的二十几个谍共队的特务围上来。原来董曼云故技重演麻翻看管的锄奸队员，一路跑到村里的油坊叫来邢仁义的谍共队。

小郑熄灭油灯，一场战斗就这样开始。

谍共队20人，老季的锄奸队除去看管董曼云二人，就剩下7人，三比一，优劣立显。老季命令小郑绑了郭宝贵撤，自己掩护。小郑说，“部长，李书记临行嘱托我保护好你，我不走。不如先杀叛徒!”

“不行，一定把他押到县委，还有许多情况没问么!这是命令。”

借助月光，小郑率领四人退出董王庄，老季和一个队员在磨坊掩护。等上了村外大道，小郑命令押着宝贵的四人即刻归队，自己只身回村接应救人。返回来的小郑隐蔽在不远处柴垛后观察，此时磨坊里灯早灭了，天上冷月残星。一阵对射后，枪声停下来，现场异常寂静。谍共队的邢仁义开始喊话，老季仍然被困没能突围。小郑借这机会，重回磨坊。

“怎么又回来了？”

"放心部长，叛徒已在押回去的路上！我必须保你安全撤离!"

季部长担心叛徒押解是否能顺利到达，急切地躲在磨坊门口瞭望敌情，想突围出去，眼镜反光，成了狙击目标，秫秸泥墙没有起到掩体的作用，身中数弹，血流如注。小郑用碾杠打开后墙，背负部长冲出包围……

这次锄奸行动以失败告终。

在押送途中，遭遇敌人埋伏，叛徒郭宝贵侥幸逃脱，九人小组，监控董曼云的两人失踪，战斗中两人牺牲一人重伤。老季几度昏迷，小郑才背负他到驻地，弥留之际，他紧握李瑞和许杰的手，欲言又止，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