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吗？”三月的光还没太多温度。我还穿着厚外套。他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和单薄的灰蓝色牛仔裤。他拉起我的手在手心落下一个吻，然后笑着说“怎么会？”可是他的手明明很冰。他一定不是用这具身体在生活，他的灵魂一定像烈火一样，他不呼吸，他只燃烧。我有点害怕他会过早的耗尽他全部的能量。他一天的快乐抵过普通人的一年。他在盛放。

“下节课是数学啊……啊完蛋了！我们逃走吧！”

“可是……”我被他拽着往下，往下，跑过一段一段的楼梯。我们像是在无数泡泡里逆行的两只金鱼。他带我躲进一个幽暗的贝壳。这里只有几个金属架子和几张摞到角落的桌椅。靠里的地上躺着一张很大的招生广告，缺了半个角。顶上有个很小的天窗，只打开一条缝隙。一叠厚厚的白纸一般的光线从上面倾斜地投射下来，一块地板因此变成了一座舞台。谁要上去表演？除了那蜉蝣一般游动的尘屑。他坐到舞台旁边的阴影里，向我伸出手。像是邀请我跳舞一般。我坐到舞台另一边，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掌心然后收回用手环住折起的双腿，侧脸贴在手臂上。他曲起一只腿，另一只随意向前伸，一只手臂弯在膝上偏头靠上去，另一只垂在地上手心向上。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天使就该长这样我这么对他说。他笑着轻轻摇头说天使在他眼睛里。

“人没有食物就会死。”

“嗯。当然。”

“没有爱呢？”

“从本质来说，爱是无关紧要的。身体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养分。爱只是空气一样的东西，世界上没有谁能只靠吃空气活下去。”我认真分析道。

“嗯……但是没有空气也会死吧。”

“啊！比喻错误！总之爱不是食物！食物对任何生命是绝对的，而爱不是。爱，即使没有也没关系。那只是一种精神，机体的存活是靠物质。”我又想了会才谨慎说道，确定这一次的解释足够充分。

“那，难过得不想吃东西呢？就饿死了。”

“你是想说爱能打败食物吗？它想占据统治地位？的确人会因为情绪什么的自杀。可食欲是本能！爱算什么？人一出生就知道吃，谁一出生就会爱呢？爱不是本能！爱最多是人发明出来打发时间的游戏！对，游戏。爱是工具，就像盘子，枕头，没有那些生命照样能存活。没有食物是绝对的死亡。没有食物人最多一周就会死，没有爱就活下去的人在这世上多得是！说不定是最长寿的那一个！”我一定要把他驳倒！用在我身上经历的事实！

“好了啦！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再大声点该被发现了！嘘……”他好笑地挪过来将我揽进他怀里，不停地像哄孩子一样抚摸我的后背。本来脑子里假想他还会作出什么反驳，已经自动分出一个相反的声音在互相对抗了，可是好像没完没了，那个想象中反抗的声音就是无法彻底熄灭！我有点难过，明明这是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吻像一只泡泡掠过我的头顶眉梢再是眼睛脸颊嘴角……轻得不像话。随着一道夹杂着轻笑的推门声，泡泡破了，笑声也戛然而止。三种视线在空中交触，被人形遮挡的光流在下一刻完整地涌进来。“被发现了。”我眯起眼睛有种像是玩捉迷藏被鬼捉到的惊喜。“赶紧走吧！”他拉起我冲进面前的白色。

他拉着我不停往前跑，经过小卖部经过升旗台，还在往前。往前。他笑了起来，越来越大声：“好幸福！好幸福！”我盯着他握紧我的手心想：但愿我的温度能传给他，他的手实在是冷得可怕。很快一节课就过去了，明明同样是45分钟，在外面却像是按了八倍速。教室一定是被下了结界的异度空间，把我们的时间像搓橡皮泥一样变长。当我们回到教室，我能察觉到一些目光粘上来。我渴了。回到座位，我拿起水瓶咕噜噜喝水，想起书包里带的巧克力于是把水瓶放到一边，把包拿出来找到一个黑色纸盒。在把包拿下去的时候感觉好像碰到什么，有种不妙的预感。水瓶打翻了。泼了我同桌一手包括他拿着的漫画也打湿了一部分。我眼睁睁看着水瓶掉下去发出“哐啷！”的声音。我心里也发出了这种声音。他该生气了。会揍我吗。毕竟他讨厌我。我僵在那里等待他的审判。他关上漫画站了起来，我不敢动。然后他直接走了。我盯着他的背影陷入困惑。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纸巾。沉默地把桌子擦干净后，继续看起他的漫画。

“对不起。”我盯着纸页上被水沁湿形成的弧线诚恳地道歉。那痕迹并不算小，我想也许我该赔他一本新的。“这个叫什么？我重新买给你。”“用不着。”他的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