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也会觉着饿。”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早已回到窗下，靠在被摞上的刘洪图，突然说道：“有道是‘无欲则刚’。人的欲望，从来都是无尽无止，但很少有人懂得，控制欲望。如果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就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如果能够控制别人的欲望，就可以掌控这个人的命运。”

“有道理。这话有道理。”张昌庸点头说道：“这就像钱。前几年，我在外贸局上班，一年工资几百元钱，紧巴紧巴也够花。后来开始做生意，整天琢磨钱，几万元，也觉着花不了几天。”

“有一句话，叫欲海难平。比如说吃东西，明明早已把胃，涨得满满的，可还是觉着吃不饱。但是，控制欲望，太难了……”张念功扶了扶眼睛，接茬说道。

“欲海难平？你不用跟我整那些文绉绉的词，跟我装，念的书多呢？这些道理，我也懂。我的欲望，就是整点钱，你可倒好？讲台上像个人似的，放学后给人家补课，还把女学生肚子补大了。你这个罪呀，轻不了。十年打底。”看到八个人小圈子中，最底层的张念功，也敢发表言论，张昌庸似乎感到，权威受到挑战，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倒说说，除了死人，谁没欲望？人家咋都能，管好自己的中轴呢？咋都没进来呢？”

这个小圈子，其实也是一个社会，同时也可以看成是个生物圈。在这个社会中，号长张昌庸，理所当然，处于金字塔结构最顶层，相当于森林中的鹰或者老虎；田文革毕竟是戴死刑镣的杀人犯，别人对他，多少有一些畏惧心理，刘洪图虽然是普通犯人，但什么事都不求张昌庸，自然也不用看他的脸色，更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他们的位置，要比张昌庸低一些，相当于森林中的大象，虽是食草动物，不会去招惹鹰或者老虎，老虎轻易也不会招惹他们；大疤瘌、老伟和胖张，则相当于豺狗，可以跟着鹰或者老虎，吃些残羹剩饭；剩下的几个人，只能是鹿或者山羊，这样的初级消费者。当然，这个生物圈，各个物种之间，也可以互换。就像胖张，几天前还是老虎，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豺狗。

中轴？听到这个词，田文革笑了。前几天，他偷偷问老伟，张念功文质彬彬的，怎么还能犯罪？老伟说，他怎么不能犯罪？是人都可能犯罪，张念功犯的是中轴肇事。当时，田文革以为，张念功是一位司机，出了安全事故。昨天有人又提起这个话头，他才弄明白，中轴指的是那话儿。意思是，没管好自己的屌，出了安全事故。

“哎，我说眼镜。你是咋干上的？那个女学生，就蔫不悄的，让你得手了？”听到和性有关的话题，刚才还无精打采的老伟，突然来了精神。他双眼放着光，坐在便器前，笑嘻嘻地，盯着张念功问道。

一直躺在铺上的胖张，也突然睁开眼睛，调动好每一根神经，参与到这个话题中来……

老伟和胖张色迷迷的样子，让田文革想起，刚进看守所时，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一天不聊屄，太阳不落西；一天不说屌，太阳落不了。”食物和性，是看守所两个永恒的话题，每天都会被人，提到无数次。无论是谁，随便起个话题，转过一两个弯，肯定就是这些事。从来没落空过。

田文革记得，当年在一中读书时，学过这么一句话：食色，性也。据说，还是孔子说的。看来，这话挺有道理。要不？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围绕这两个话题转呢？

田文革无法认识到的是，这两个话题，一直藏在每一个人心里。然而，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在社会生活中，人类学会了掩饰自己、隐藏自己，甚至包装自己、美化自己。就像那些影视明星，并不是当她们的艳照曝光后，才出现问题。她们，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商业化的包装和炒作；有问题的是，录制和传播这些东西的人；有问题的是，我们的窥私心理，和对“偶像”的苛责态度。对于这些明星，我们应该学会宽容，允许她们，犯这样或那样的错误。所有“偶像”都是人，都有阳光的一面，也有阴暗的一面。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阉割她们的生活，甚至将她们神化。在看守所这个小天地里，每个人，都不再需要掩饰，不再需要隐藏，更不再需要包装。这两个问题，便赤裸裸地暴露出来，暴露出人性中，最真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