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条路,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他唯一能够感受的,就是迷惘和寒冷。
无论如何绝望,廉小东都要试一试。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就没了。否则,他肯定会痛苦一辈子的。
从堂姐家中出来,廉小东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不足三百米长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几条黄狗懒洋洋地,躺在自家门前,似乎还在回忆着年节期间,残羹剩饭的味道。虽然早已过了立春,北风依然料峭。那轮太阳,尽管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却一点温度都没有,冷冰冰的目光,在高矮不一的房舍后面,投下一片片阴影。仿佛对寒冬的冷酷,早已熟视无睹,也早已无能为力。廉小东从屯东头走到西头,再从西头走到东头,默默想着心事,任由电线上,不时飘落的凝霜洒在身上。
走了好一会儿,他才感到有些冷,不知不觉,就走进屯西田家的院落。
老铁匠,确实是位能干的庄稼人,小小的院子收拾得干净利落。柴禾垛码得整整齐齐,麦秸、豆秸、苞米秸、高粱秸、葵花杆,都垛得方方正正。垛顶还被修成人字形,就像江西婺源的民居,滴水檐很夸张,却很实用。也只有这样,到了夏天,才不会淋进雨水,柴禾也不会发烧烂掉。院墙是用黄土新叉的,里面搀了很多麦余子。就像城市建房时,水泥里要包裹钢筋,以增加韧度和拉力。
与田家小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新苫的三间草房,东屋和灶屋门窗上,没有一块玻璃。只是用塑料布,胡乱钉在上面,参差不齐。像个顽皮的男孩。本来,眉眼长得挺周正,却总喜欢扮鬼脸,用他独特的方式,嘲讽这个世界。
廉小东走进田家东屋,看见鞠三杏正在纳鞋底,陪着躺在炕头的婆婆闲聊,微笑着对吴立梅说:“大娘,我给您拜年来了。”
“哎呀,小东吧,快上炕,坐到大娘跟前,暖和暖和。”吴立梅看见廉小东,也显得非常高兴,一边招呼着他,一边对鞠三杏说:“田恬妈,你兄弟四海,不是送来一笸箩瓜子吗?赶紧给小东拿来,让他嗑瓜子,陪我唠嗑。”
坐到吴立梅身边,廉小东将手,伸进她的褥子下面,试试温度说:“这炕烧的挺热,屋子也不算冷。大娘,您身体不好,小心别冻着。”
“平时我家,一天就烧两撮子煤。这几天,田恬妈怕我冻着,一天烧三撮子。唉,文革出这事,我是土埋到脖子的人,倒也没啥,就单单苦了她。”吴立梅叹着气,用手擦着眼角的泪花说。
“娘,大过年的,咱高兴,说那些干啥?”鞠三杏将装着葵花籽的笸箩,放到廉小东面前说:“小东,嗑瓜子。”
看着婆媳两人,廉小东环顾一下四周。几只破损的家具,似乎还在述说满腔凄凉,原来摆在屋角的电视,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知道,那台廿一英寸的松下彩电,是屯里最好的电视。虽然自家的电视,买得早一些,却没这么大,只有十九英寸。
鞠三杏面无表情地盯着鞋底,用锥子扎下一个眼,穿过大针,再拉出长长的麻线,一下接着一下默默纳着。一声都不吭。她的一双大眼睛,看不出忧伤,看不出怨怼,也看不出痛苦,甚至什么都看不出来,给人一种神秘的、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仿佛静夜里,一泓湖水,映着幽暗的月光,那样让人神往,又以特有的冷漠,拒绝着所有访客。鞠三杏这种表情,让廉小东感到非常陌生。在他的记忆中,鞠三杏是一个玻璃人,一切都是透明的,透过那双不会撒谎的眼睛,可以窥探到,她内心世界的全部。即使廉小东和田文革,双双向鞠三杏发起爱情攻势,她最终接过田文革的玫瑰时,也没有这种深邃的距离感。那时,透过略带羞涩与歉意的微笑,廉小东完全可以读懂,她简单的快乐……
“小东,这个年,过得挺好吧?”见廉小东看着儿媳妇发呆,吴立梅不知说什么好,没话找话说。
“挺好,大娘。就是过年,赶上旺季忙点,没能回家陪陪我爸我妈。大娘,我看这几天,您恢复得也不错,脸色比前段时间强多了。”廉小东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转过头看看吴立梅,旋又低下头。像是掩饰着他的唐突。
“还不是田恬妈调理的。这孩子,就是亲闺女,也不过这样罢了。前儿个下一天雪,夜儿个那么深的雪坷,还去县上给文革送东西。晚上回家,都七点多了,棉袄都被汗打透了。当时我心疼坏了,看得直掉眼泪,她烧点水擦擦身子,还要给我做饭……唉,我和你大爷,一辈子没做啥亏心事,没积来一个省心的儿子,却修来一个孝顺的好媳妇儿。现在刚缓过乏,就给文革纳鞋底。劝都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