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邪灵的执念应该像温度计那样，起伏很小，摆动的空间来来回回就那么一点。可是杨病娇死活不按常理出牌，他的执念起起起伏伏伏伏伏伏！上一秒还是乖乖躺在地平线，下一秒就能高出一个珠穆朗玛峰，鹿挽的白头发多了一根又一根，最近可没把她愁死。

归鸣宗又派弟子潜伏临山寺，一群小垃圾，天才楚熠两条腿飞进来，尚且半身不遂躺在药堂，他们这些跑龙套的弟子自然好不到哪去，死的死，没伤的伤，死完了。

鹿挽眼眶也红了，气的要死。

她忍着要杀死他的冲动，气哄哄在一堆尸体里找到杨砚清。

死病娇悠哉地躺在上面，嘴里叼着一个狗尾巴草。

大冬天的，哪来的狗尾巴！又用幻术装逼！

晒着太阳，头顶突然一片阴影，杨砚清懒懒掀开眼皮，眼刀子递过去，想死？

姜扶苏赤红比甲，圆领镶着树藤般的金线，玉白梯形褶马面裙，一根红色发带绑起头发，是个小小的蝴蝶结，还戴着玫瑰发冠，每朵玫瑰的花蕊中心都有可爱的珍珠，狐毛披风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反观杨砚清，单薄的夏衣，一贯的赤红，冷风凛冽不是吹的，少年外露的肌肤冻得紫红，啧，跟驴一样倔。

鹿挽怒气攻心过后，稍稍有点尴尬，她又打不过死病娇，发飙个什么劲儿。

某病娇还在等着她开口，鹿挽吧唧小嘴，弱弱与他对视，在他眼里仿佛看见了自己是具僵硬的尸体。

果然，下一秒，杨砚清已经掐着她的脖子，阴笑：“惯的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鹿挽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做个小人，贴上杨砚清的狗名，天天拿针戳小人的头，戳死它！而现实世界里，她十分狗腿地换一种做法，对他献殷勤道：“杨主上，药好了。”

狗货冷哼一声，解开禁锢，小药瓶被他攥在手里，他反复看了看，又打开瓶盖闻闻，中药十足的苦涩味扑面而来，少年仰头一口闷，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一得到解放，鹿挽“呲溜”一下，站的老远。

白衣染血的尸体，倒是与鹿挽今日的衣裳格外搭配，她走近一个尸体，抬手将那人的眼合上：“杨主上，万物皆有归途，杀生只会为自己徒增邪念，邪念慢慢吞噬你，就算能够活下去，将来你也会变成一个没有人情的怪物。”

“姜扶苏，”他唤她，抱臂孑然而立，毫不在乎道：“你尝受过被人唾弃恶心的滋味吗？不是我先恨的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先不要我的。”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世道本就不公，有的人生来荣华富贵，有的人天生卑贱如蝼蚁。

神赐银铃最近很是激动，杨砚清的邪念不减反增，这有点让她怀疑“不杀之，净化之”的决定是否正确，她问他：“杨砚清，邪念的根源是执念，究竟是什么执念让你变成了邪灵？”

这句话真把他问住了，他心里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杨砚清说出以前的答案：“无。”

无个屁，如果是无，那你怎会成为邪神！

鹿挽“哦”一声，不问了。她回头，恰巧看见死病娇还在津津有味盯着药瓶看。

药瓶只是寻常的药瓶，除了上面的字，那是她为了区分杨砚清某时刻的药，而做的特殊标记，用毛笔写着“酉时”，鹿挽见少年那一双透露清澈愚蠢的桃花眼，不确定地问：“你，不识字？”

少年迅速抬头，看傻子似的看着鹿挽，整张脸都是“笑话，我能不知道？”的表情。

鹿挽不是特地来为他送药的，估摸现在应该是辰时，吃药的时间对不上，可他明明看到了药瓶上的“酉时”，还是不假思索地喝了下去，为什么？她心里已然知晓，她问：“那药瓶上面写了什么？”

“………”死鸭子嘴硬，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鹿挽觉得好笑，堂堂临山寺大佬，竟然是个不识字的文盲！

杨砚清见她憋笑，满脸风霜：“再笑，撕烂你的嘴。”

鹿挽手动将自己的嘴缝上，一双干净的杏眼藏不住笑意。

“……”

“倘若你敢说出去，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小鹿应和他点点头，随后想到文字锻炼人心性，他若识字，就能识古今事理，明真情实意，耳濡目染，说不定会淡化他的邪念！

“杨砚清，我教你写字吧。”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他妈的真是残酷加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