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降,众人神色各异,杨老夫人和崔夫人房妧自然是满心欣慰欢喜,梁国公不可置信,面容有些讪讪,各种情绪夹杂,竟然额上沁出汗来。
他是经年的老臣,更是勋贵之家,按理迎接圣旨的场面,也不算久违,可今儿这一遭,倒令他着实出了一身的汗。
恭送天使回宫之后,梁国公长舒一口气,望着房姃这个并不亲密的孙女,不由得目光复杂。
“难道你对阿姃还有什么训诫?”杨老夫人将房姃挡在身后,冷哼一声。
梁国公在背地里给大房两个孩子使绊子,她都一清二楚,虽然也都奉还回去,但瞧见梁国公这副样子,便觉得碍眼。
梁国公回神,勉强牵动脸皮笑笑,“阿姃是好孩子,咱们房家的骄傲,我能有什么训诫。”
他想要抬手拍拍房姃的肩膀为鼓励,却被后者警惕的躲过去,一只手僵在半空,只好尴尬的轻咳一声,假作捋须收回手:
“阿姃年少便得如此奇功,又入陛下青眼,属实难得,还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才是,我已年老,咱们国公府的未来,便都要仰仗你们小辈了。”
房姃朝他拱拱手行礼,“谨遵教诲。”
惜字如金,并不与这位祖父多说一句。
这样的态度,也无可指摘,不过须臾,梁国公便借口有公务处置,匆匆逃去书房。
“大嫂教女有方,两个女儿都如此的出众,真是令人艳羡。”蔡夫人笑着开口,经过那一遭大变,她整个人气色不减反增,比之先前少几分刻薄,多一些雍容,此刻正微笑着同崔夫人道贺。
“也是大嫂积德行善,所以上苍都赐福于您,日后阿姃必定也是节节高升,青云在望。”
旁人夸奖女儿,崔夫人岂有不高兴之理,笑得眉眼弯弯,双颊泛着红,“弟妹过奖,都是阿姃这孩子自己争气,我呀不给她们拖后腿,便是庆幸了。”
心情颇佳的崔夫人,不枉礼尚往来,“弟妹也将阿妍教养的很好,听阿妧说,阿妍近来研制出不少巧夺天工的珍品,打理铺子也是得心应手,实在是能干的孩子。”
对于房妧和房妍化干戈为玉帛,崔夫人也略微知晓一二,到底是自家骨肉手足,能够重修旧好,崔夫人也是欣慰的,对蔡夫人也和颜悦色许多。
上回三房闹那么一大场,最终以那别宅妇被逐出京城,三房主君偃旗息鼓收尾,崔夫人虽然因前尘对蔡夫人不悦,但于此事上也不由得分外同情,故而在驱赶那别宅妇上也出了一份力。
之后蔡夫人特地单独前来谢她,妯娌之间将积年旧怨说开,此刻不能说亲热无间,也是以礼相待,融洽和睦。
“阿妍那孩子,全靠阿妧不计前嫌细心照应,否则她那冒冒失失的性子,在谢府哪里能好过。”蔡夫人现如今唯一在乎便是房妍那么一个女儿,恨不能事事为她安排妥当,自然也对房妍与房妧之间的关系门清。
“也是阿妍自己肯吃苦,娇养的小娘子,如今已然是独当一面了。”
寒暄几句,蔡夫人瞟一眼在旁边欲言又止,憋着不说话的房铠,又说笑一番,便领着人告辞回院子。
至于二房的人,早在梁国公走的时候,便默不作声的一道溜走,房铭此时实如过街老鼠,在府中沉默低调,恨不能缩成一团,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毕竟此时国公府已经轮不到他当家做主,彻底失去继承国公府的希望,他本人只有小聪明,擅使阴谋诡计,不过小打小闹,现在因杨老夫人和房妧防得紧,再无作祟之机,苦闷无处诉,日日借酒消愁,流连于平康坊。
此时回到三房的院子,房铭心气不顺,左看右看,一脚踹在低垂着头的房娴身上,怒骂道:“晦气东西,都是你这等克母的灾星,将我的运气都耗没了,滚回你的屋子,别出来碍眼!”
房娴什么都没说,头依旧垂得很低,向着房铭行一礼,便退回自己的院子。
然而这般沉默恭顺的模样,却让侍奉在侧的贴身侍婢阿随心惊肉跳,回到院中,便像是做书千百遍一样,一下子跪在地上,低低说着:“娘子息怒。”
迎接她的是掷在脚边的碎瓷碗,四分五裂,有尖锐的碎片飞溅在衣袍之上,将脆弱的锦缎划破,露出里衫。
然而阿随大气也不敢喘,只伏地重复着“息怒”云云,“娘子仔细手疼,切莫为不值当的东西,伤了您的身子。”
房娴兀自冷笑,瞥见架在一旁的绣架上尚未完工的绣品,拿起小篮子里的剪刀便往上头扎,直将好好的百鸟朝凤扎个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