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诀湮的精神识海有了微妙的变化，混乱失序被短暂地压制，理性秩序则挣扎着附在表层。

海葵般的触手顶端缓慢地合拢，诀湮面上的绯色也褪了些。

白光逸散。

封潼抬指揉过太阳穴，缓解疲惫感后扫向窗台，暗色沉沉且风声呼啸，绿色的雨迅急地落下，窥不见半分月色。

他卧室的床是靠窗的，估摸着已经被穿过半开窗户的雨淋湿了。

“先到这里。”封潼捏了捏食指，随手往诀湮腕上套了个红绳，然后靠着椅背阖上了眼，“我今晚在实验室休息，你安分点。”

诀湮捻过腕处的红绳，喉咙微滚着吞咽了下，他眼睫半垂，仿佛仍然能感受到封潼指腹微凉的触感。

封潼的呼吸声从急促慢慢变得轻缓，味道缭绕在诀湮周围，和他的气息混杂。

诀湮缓慢地眨了下眼，触手悄无声息地延伸出去，将封潼半拢在触手织成的网中。

风雨声被减弱。封潼没有睁眼，触手也没有再动弹。

黑夜沉默而漫长。

诀湮盯着封潼看了许久，忽然把脸彻底地埋进了手掌，指腹抵着耳根。他闭着眼，无声地呢喃着封潼的名字。

与此同时，诀湮的精神识海中，尚未被融合的精神块上映出了无数张他的面孔。

那面孔忽明忽灭，唇齿不断地张合着，尖锐的癫狂感充斥着每个角落。

触手毫无征兆地抽搐了下，低频的絮语越发扭曲迅急。

……

封潼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昨天搜刮的物资并不足以撑起整套转化实验，他打算再去一趟，转而却收到了顾沉有事需要处理的消息。

封潼眼皮微跳，果断往腿环间添了把枪，转身要走时被一只手圈住了手腕。

他抬眼看去。

诀湮的手紧了紧：“带我去。”

在封潼的目光中，诀湮抽出封潼腿环处的刀割开了触手边缘，渗出的暗沉血液落到地面后化作了诡异的纹路。

纹路中央钻出了相同模样的触手。

封潼眼睫微颤，对这个世界的怪诞程度有了更深的认知。

诀湮用清水洗去刀上的血液，拉开腿环将它放了回去：“这是我昨晚领悟到的。”

他收回手指时下意识地在腿环的缝隙间蹭了下。

“触手会帮我们守住实验室。”诀湮重新圈住封潼的手腕，“带我去。”

气氛凝滞了刹那，被割过的触手犹犹豫豫着弯出了爱心的弧度，讨好似的。

触手顶端没有与触手边缘接触，弧度也一边大一边小，配上诀湮半垂的眼时却莫名叫封潼心头微软。

他点了点头：“好。”

这次的搜刮行动比上次还要顺利些，封潼不动声色地提起了戒心。

脚刚踏上车，便有数支枪械对准了他们的头部。

“下车！”为首的人枪口下移，朝封潼还落在地面的脚边开了一枪，“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开枪的人是席锡，偷渡军的将领。

在发现物资被抢时，他忍着怒火查看了属下的伤口。随后，那抹愤怒就化作了欣赏。

从属下的伤口可以看出，抢劫物资的人是个用刀的好手，身法也极为凌厉。如果能招到他的军队，定然是一大助力。

席锡觉得对方还会来，索性放缓了前进的步伐，并命令大多数人埋伏了起来。

如他所愿的是，他们成功围到了人。

席锡正想再撂几句狠话，目光却在封潼的眉眼间滞住了。接着，他从记忆中提取出了封潼的身份。

席锡招人的心思散了，他嗤笑道：“这不是封先生吗。我早说过了，只要你愿意停了转化实验，你需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送过去。”

“现在好了，想要东西还得你亲自来抢。”

封潼眼角余光瞥过地上的子弹洞，全当没听见。他非但没有下车，反倒彻底上了车。

坐好后，封潼略微偏头，手指微转间子弹自枪口射出，直直落到席锡的鞋面。

席锡当时出于招纳的心思只敢威胁，封潼就没那个顾虑了。

血液从洞口渗出，席锡痛呼出声，下意识地抬起枪口试图击毙封潼。

在他抬手的刹那，诀湮探出了触手。

触手的速度快到出现了残影。它绕过车窗扯下枪械，复而圈住了席锡的脖颈，将他高高抬起。

席锡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