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潼按时到达了办公室门口，但在看到站在旁侧的池琼时，他按了按太阳穴：“说吧，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池琼眨了眨眼。

门外响起了隐隐约约的碎音，裴辜略微垂眼，还要继续逃避下去吗？

他从唇齿间溢出声叹息，最终还是开了门，映入眼瞳的是刚反手制住池琼的封潼。

封潼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裴辜，头部轻微地歪了下，唇角不自知地下撇：“肯见我了？”

有几分生气的样子，瞧着莫名委屈。

裴辜在封潼的注视下伸出手，掠过衣袖覆到手背，声音有些低：“先松开他。”

池琼半张脸贴着墙，尽管手臂曲起着被压到背上，神情也没有分毫改变，但隐隐能从中察觉出几分麻木。

被松开后也只是耸了耸肩，直截了当地离开了。

毕竟要不是看在裴辜同意给他的项目提供技术及资金支持的份上，他才不会掺和进这种事。

封潼转身面对裴辜，将一摞纸塞到裴辜怀里，全是《会见申请书》。

“你上次说忙，任何人想见你都需要申请文书，这是从我能申请到的、从今天到月底所有的申请书，你早点同意了——”

封潼微顿：“我每天都想见你。”

裴辜垂下眼睫，怀里的那摞纸让他的呼吸有轻微滞闷。

他这些天反复将过往的每个细节剖开思索，这时候才有余力想，他为什么要躲着封潼？

是因为没办法理清食欲与爱欲，又卑劣地企图将它们混为一谈，还是因为察觉到渐渐生出的支配欲下又长出了柔软的喜欢？

大多人的爱展露在躯壳表层，藏匿在心脏内部，而他的爱似乎和灵魂有关，本质疯狂又压抑。

或许是想得太多了，睡眠质量也跟着变差，眼底难免会有乌青，现在稍微垂下眼皮就会显出几分薄薄的脆弱感。

裴辜对此没有自觉，他半揽着申请书推开门：“进去说，好吗？”

办公室内窗帘半敞，光线并不充足，封潼抱着手臂坐到了沙发上。

他所处的位置恰好是光影交界的地方，抬眼间，眉目中不愉快的痕迹在裴辜眼里缀下了淡影。

裴辜又想到了化妆舞会时烟火碎屑下的封潼。

烟花棒的声响没有方向，他的呼吸也是，横冲直闯却又跌跌撞撞地落到耳畔，再倏忽散开。

当时说的话已经模糊了，但心脏缩紧到近乎麻木，手指微微颤抖，大脑空白须臾的感知还很清晰。

裴辜坐到封潼身边。封潼瞥了他一眼，往右侧靠了靠。

裴辜眼睫颤了下，他将申请书放到桌面，一份份签了名：“之前是我不对……没有这些，我们也能每天都见。”

封潼又靠回去，眼里的情绪直白至极。

视线顺着脊椎攀爬，长时间的相处让裴辜大概能猜到封潼的想法——

这里只有我们，我要你停下思考，我要你坦白心迹，我要你的爱到我这里来。

裴辜舌面有些发麻，心脏跳动的力度逐渐超出掌控，血液在血管中翻涌。

他压下那股熟悉的感触。

裴辜：“有消气吗？”

封潼拖着长音：“一点点。”

封潼在这个世界的性子本就带着不安定感，再加上他隐隐预感到这次是“最后的蝴蝶”，总是希望能跟恋人亲近些。

再亲近些。

比如随性挑明食欲，比如奉行及时行乐。

“但我知道我平常有多任性，你纵容了我很多次——”

裴辜执拗的点和思索的问题，封潼都不在意，他只是乐于接纳恋人的一切，也乐于给出更多。

封潼偏过头抿着唇笑，很轻的一声：“偶尔纵容你一次也不是不行。”

他脚尖抬起又放下，指腹贴上了裴辜后颈：“怎么样，理清自己的想法了吗？”

裴辜声音闷闷的：“……没有。”

封潼：“没关系啦，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骗人，明明总会无意间露出沉默而不安定的神情，只有在相处时才会缓和下来。

在封潼看不见的地方，裴辜眼底的暗光缓缓跃动。

他躲着封潼的原因除了那两方面，还有个更深层次的原因：

烟火棒燃尽后，四目相对时，他无意间窥见了点深重的情感。

像是徐徐盛开的花，露着内里，任凭蝴蝶汲取花蜜，又隐约诉说着告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