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木偶由细线操纵摆弄，电影主角则由生活和命令推挤着压迫着。这样的状况到某种程度，便成了无力的悲哀。

当一切落幕，回归原本身份的主角怔然地看着镜面，却再也窥不出半分从前的影，连脑海中对自己的印象也模糊了。

而他曾参与的、他人的人生，更是化作了泡沫，没人记得没人知晓。

——他被厚重的经历扔到了生活的冰层中，和喧闹的世界隔开了距离，只剩空茫。

如同在昭示封潼的未来。

当然，对于这微妙而相似的经历，裴辜是全然不知的。

他只是幻视了那天烟火下的封潼，说不出来的情感悄然滋生，像野草，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了心脏。

裴辜伸出手，扯了下封潼的衣角：“好看吗？”

感受到力道，封潼怔了怔，接着晃晃脑袋，将吸管口慢慢咬回圆形：“好看。”

显而易见的敷衍。是仗着影院漆黑，觉得忽明忽暗的微弱光亮照不出他的表情吗？

思绪兜转，裴辜不知不觉间将手从封潼衣角移到了膝盖。

想将恋人所有隐藏的溃烂部分敞开，想窥探恋人所有的痛苦过往。

想走进内心，再温和地将阴暗角落照亮。

想把恋人彻底地抓在手中。

裴辜按压了下封潼膝盖：“真的？”

声音低而轻，化作柔软而薄的一团，顺着皮肤攀爬，抚摸过封潼耳廓。

封潼垂眼将空盒放到身侧，再抬眼时神情已恢复往常模样，瞧着醉意也散了。

他摇了摇头：“假的，我说谎了。”

“这么沉重的故事，”封潼眼尾下压，“我永远不会喜欢。”

……

看完电影后，裴辜陷入了神经紧绷的旋涡。他呼出口浊气，再次摆出攻击姿势，目光寒凉。

“还来？”岑序用指腹不轻不重地碾过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你够了啊。”

“我当初说答应你一个要求，可不是让你用在陪你打架上。”

岑序：“而且，不就是在你和封潼见面那天拉你做了个小任务，也没耽误事情，别揪着我不放行不行。”

话音刚落，破空声再次响起，岑序堪堪躲过，火气霎时间压过理智，他闭上嘴回击了过去。

裴辜眼也不眨，向侧边闪避，同时以一记膝顶狠狠撞在岑序腹部。

你来我往中，裴辜身上青紫愈多，侧脸因周遭突兀射出的利器渗着鲜血，动作却只快不慢。

岑序恍惚觉得，他不是在跟活人对打，而是在和计算精密的机器、或者说在和彻头彻尾的疯子对战。

毕竟裴辜的思路很好理解：不管困难如何，代价如何，他要关注的只有——

我要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我很烦。”

岑序的动作微顿，转瞬才意识到是裴辜在说话，继而觉得荒谬。这就是他半夜被拉出来打架的理由？

岑序很想把裴辜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但这不可能，所以他只能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骂了无数句脏话。

两人停下来时已经接近清晨。

岑序疲倦而浑身酸疼，他沉默良久，吐出个脏字，并用最后的力气朝裴辜竖了根中指。

“……所以，”岑序转头看向同样躺在地面的裴辜，“你为什么烦？”

“似乎…没有办法完全拥有……”

岑序没太听清：“什么？”

裴辜抬高手，挡住稀稀落落的阳光，阴影盖住大半面颊，喉咙咕噜出短促而意味不明的拟声词。

如果从上方看，只能看见抿成直线的唇，和漫灌了暗色的眼。

突然，那眼慢而缓地弯了起来：“岑序，一般来说，人们会怎么对待珍贵的东西？”

“珍贵的东西吗？为了不让它受到损伤，大多会将它收起来，好好保管吧。”岑序打了个哈欠，“只有小心而细致地对待，才能留住想要留住的事物。”

“珍贵的东西”，“好好保管”，“才能留住”。裴辜眼半阖，一点点浮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光亮。

原来是这样。将封潼“收好”就行了吗。

那先保证任何时候都能清楚状况，再收到一个温馨的，只有他能看见、触碰的地方，应该就是妥善保管了吧？

岑序莫名颤了颤，背后倏地起了冷汗，喉结滚动间干涩出声：“你是不是在想不好的事。”

裴辜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