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是本色还是烟渍。柜子上边儿放着一面镜子,镜面上残留的水点儿的痕迹清晰可见。窗户是用厚塑料布封住的,阳光无法全透过来,所以屋子里很暗。这种塑料布加强了室内的私密性,人站在窗外看不清屋子里边儿,同样,人在屋子里也看不清外边儿,有利有弊。炕上铺着炕席,是芦苇秸秆的篾条编制而成的。穆宝齐去年冬天烧炕,把秸秆填多了,炕头持续高温,硬生生把炕席烫出来好几个窟窿。被油泥包裹的破旧的碗架子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里,它是对开门的,现在只有西侧的门关闭着,东侧的门已不知所踪。碗架子上有一双筷子,散乱地放着,边儿上有一个带豁口的碗,里边儿装着半个土豆。除这些以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家具了,真可谓是简陋。穆宝齐刚才听见了外屋开门声儿,也没当回事儿,因为他家只有父母和兄弟姐妹会来,其他人都不曾来过。穆宝财打开里屋门后,他转过头来,俩人相视一眼就各自坐下了。穆宝财开口说:“哥,你弟妹昨天生了,是个小子,爸让咱俩告诉大姐、二姐一声儿。”穆宝财说完调整了坐姿,左腿搭在炕沿上,右脚踩在地面。穆宝齐高兴地说:“这是大喜事啊!我体力好,我去大姐那,你去二姐那。”穆宝齐说完走向碗架子,拿起碗里的土豆啃着。土豆很面,没有一点儿硬芯子,略微有点凉,但吃起来挺好吃。他随口问了一句:“你吃没吃呢?”这句话完完全全是出于本能说出来的,它就像刻在东北人的记忆里一样,俩人见面必问。穆宝财说:“吃过了,我现在就走,争取早点去早点回,你吃完也早点出发吧。”穆宝财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穆宝齐回应道:“知道了。”他把剩下的土豆囫囵吞咽了下去,然后拿起水瓢舀了一点水,把上面的碎末倒在地上后,双手端着水瓢大口地喝着。他放下水瓢,拿起锁头和钥匙,走出门外,锁好锁头,钥匙装在了裤兜里,开始向着大姐家进发。
去二姐家的路相对好走一些,都是大路,沿着路一直走就行了。太阳向上高高挂起,辐射出无穷能量,它们光速抵达人类家园,炙烤着万物,也滋养着万物。穆宝财沿着杨树林的阴影走着,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穆宝财的右脸上,他瞬间感觉火辣辣的。几缕强光通过穆宝财眼角的缝隙射入右眼,右眼有一丝灼痛感,于是他把身体向左扭转过去,避开光线。两侧的树木长势不一,间距不一,茂密程度不一,所以远远望去,光柱有粗有细,有强有弱。穆宝财已经走了无数遍这条路,非常熟悉,无论去二姐家,还是去老丈人家,或是去街里,这条路都是必经之路。道路两旁都是成片的苞米地,它们并排伫立,落落大方,含蓄且有礼貌,总是向行人点头示意。几只玩耍的蜻蜓来回追逐,它们娴熟地驾驭着清风,好不惬意。它们的翅膀轻薄,脉络清晰可见,左右各两只,完美的镜像对应。尾部颜色各有不同,有亮红色的,有浅灰色的,有黄色的。其中一只个头最大,通体青色,可以清晰地听到它振翅的声音,雄壮有力,它目光如炬,动作优雅,俨然是一个王者。娇美的蝴蝶也来凑热闹,展示着匀称的体型,它的翅膀似黑又紫的发亮,上面用五颜六色的圆点加以点缀,好看极了。它自由地穿行在路边的花丛间,看见美好,分享美好,彻底融入这一片美景。走了一个多小时,穆宝财终于走到了二姐穆凤英家。二姐家的房子很气派,是去年新建的,半砖半土。前面墙垛子是用砖垒成的,有效加强了墙体的稳定性,上边贴着带菱形图案的白色瓷砖。整个前墙是复合的,靠里侧是土坯,外层贴了一层砖,看上去和砖墙一模一样。后墙和侧面墙体用的都是土坯,又用黄泥抹了一遍,最外层刷的白漆。粉饰的外墙是为了撑门面,过日子还得靠墙内。房顶是灰色的石棉瓦片,东屋西屋中间是门洞,门洞和东西屋顶部是连通的,能遮风挡雨,底下平常放一些杂物,还有一些正在晾晒的萝卜干和野生油蘑。油蘑是穆凤英采的,曹家屯西北方向不远处有一片树林,每逢雨后,蘑菇就会一股脑地从地面钻出头来,十分喜人。挖野菜、采蘑菇的人有很多,所以她要在天朦朦亮的时候出发,直到装满筐才回家。她家西屋住着大儿子王建国两口子,但他们基本不在家,俩人一直在外地家具厂打工,从年初干到年尾,已有七个年头了。他们只有在过年放假的时候才回来住半个月,然后又匆匆离开,奔赴工厂。王建国虽然家里老大,但是父母都叫他老二,叫二儿子老三。农村风俗迷信很重,以前孩子总是夭折,很难养大,他们认为这样叫好养活孩子。无知者无畏,其实就是农村卫生条件差,加上饮食单一,少肉少菜,营养不良,才会这样。王建国从小就爱钻研,有一双灵巧的手,平常会用木头刻一些小摆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