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过气后,她见崔伸反复揉搓着自己的手掌,便拧着眉道:“把手伸出来。”
她倒要瞧瞧,这孩子到底在搓什么。
崔伸战战兢兢地伸出双手,掌心朝上,只见其左手肿得跟馒头似的,鼓得老高,文柳儿急得凑了过去,检查道:“谁打你了,还下了狠手哩......”
犯错的小儿哪敢吭声?
况且高先生今日所言,也不无道理,这板子,是该他挨的。
文柳儿生气地掐了一下那肿胀的手心:“怎么,受了玉露堂那位一点恩惠,就将自个儿的葫芦嘴给锯了,任由人家欺负呗?”
崔伸还以为她说的是高先生,心虚低头。
“走,娘去给你讨个公道去......”
文柳儿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孩子手还肿着,不得赶紧去凝香堂告上一状。
“我宝贝大的孩子,别人岂能说打就打?”
她拖着崔伸来到凝香堂,求着吴妈妈要见上夫人一面,老妇还未吱声,暖阁里的人便说话了:“让文姨娘进来吧。”
崔母歇了一日,精神头也比先前好些了。
独处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想明白了,家和万事兴,贺猗兰到底是自己的儿媳。
夫君卧病在床这么久,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东府原本就人丁凋零,只淮儿这一支,要是与儿媳反目了,到了晚年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文柳儿一进暖阁,就跪在了地上:“夫人,您可要替妾身做主啊......”
她动不动就跪的,总像是有天大的冤屈似的。
崔母实在看不过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下说话。”
文柳儿只好又爬了起来,牵着崔伸到夫人面前:“妾身原本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搅扰夫人的,可当娘的哪有不疼孩子的?”
“你瞧瞧,伸儿的手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崔母掀眸来看,那手确实肿得厉害。
文柳儿挤出了两滴眼泪道:“伸儿是顽皮胡闹了一些,可这也是天性使然,随了世子的性子......”
“可这少夫人下手也太狠了一点吧?”
“要是将伸儿打出个好歹,往日还怎么握笔提剑?”
崔伸闻言望向娘亲,不解其为何会将此事扯到少夫人头上。
崔母按住眉心,不耐道:“你是亲眼看到兰儿打孩子了?”
文柳儿咬住了唇,耳根子已经开始红了。
“妾身赶到时......姐姐她正在拍伸儿的屁股,估计也不止打了一处......”
崔母猛地喝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搅家精,要不是高先生前一刻刚来到凝香堂,我差点要被你骗了。”
文柳儿吓得心肝一颤,连忙噤声。
“先生说,伸哥儿压根不是读书的料,非但不听讲课,还嘴硬撒谎,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崔母看向孙儿的眼神冷了几分:“况且伤在左手,不是右手,先生还是有分寸的。”
文柳儿自知告错了状,还想狡辩几句:“伸儿第一日上学,想来也是不大适应,先生多少也该看在世子的面上,手下留情......”
“你还嫌不够丢人?”
崔母的声音大了起来:“你可知道,西府那个庶子,还主动替伸哥儿揽下了十板子,同是孩子,人家怎就那么争气呢......”
她本想夸上两句,可又不想抬举了顾莲芝。
只能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崔伸。
以前淮儿挨了打,从不跑到跟前哭诉,这孩子是懦弱了些。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的推开了,吴妈妈站在门口,脸臭得跟石像似的:“文姨娘,夫人要服药了,还不快请?”
文柳儿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被人当成了瘟神。
也许国公府的人自始至终就没接纳过她。
崔母又催促道:“吴妈妈,送客,别忘了交代明日做七的事情。”
吴妈妈默不作声地将人送到院子门口,才肯交代上一句:“明儿是世子爷的头七,会有高僧来府上诵经做法师,伸哥儿作为孝子理应要提前到场。”
她刚才在门外,将那挑拨诬陷的话都听得真切。
作为奴婢,也没那心思去搅和主子们的事,顶多摆个脸子罢了。
文柳儿冲着老妇远去的背影喊着:“知道了,我心中有数的。”语气竟有几分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