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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二姐的来信

然,有“沙沙”的脚步声传入我耳朵,我赶紧收功,一个健步奔到前面三米开外的大樟树下,若有险情,准备就势爬上树去。

就在我刚贴住树干时,一阵有力的掌声响起,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功夫啊!”

我听出是周一民的声音,便屏住呼吸,躲在树后面,思考着要逃还是出来见他。

“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我看见周一民在月光下的影子朝我这边移动过来。便急忙闪身出来,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跑到操坪里来。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呢,你一个小女孩,这么晚不睡觉,跑到操坪里来干什么?”他故意放慢语速,将一个个字着重强调。

“刚才你都看到了,明知故问。”我的声音很轻,他仍然听到了。说:“哈!我是问你这么晚不睡觉练武功,不准备上学了,准备去社会上打架?”

他的这句话一下在我内心迸出了火花,我没急于回答他的问题,我开始想,读书是不是我唯一的出路,尽管此前我爸爸再三对我们说,乡村的孩子要想走出农村,要想摆脱修补地球(我们农村人一向认为农民整天拿锄头在地里刨食属于修补地球)的命运,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考大学,第二个就是当兵,可当女兵尤其不容易,一般女兵的指标压根儿就没下达到基层,名额早就被市、县、乡干部们的儿女或亲属占据了,连大队一级的领导都从来没沾上边。虽然我的爸爸已复职,他重新站到了讲台上,可如今时代变了,人们开始由过去崇尚名声过度到崇尚金钱和地位。爸爸这些年被下放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家里一直闹饥荒,爸爸欠下不少外债,虽然他政治地位提高了,可经济地位依旧低到谷低,在联校,许多老师看到爸爸都不答理,生怕一旦答理,爸爸会找他借钱。这些我都是从爸爸跟妈妈谈话中偷听来的,我不知道二姐她们知道不,但我不会跟她们说,因为说了也没什么好处。我当不了女兵,考大学虽说努力了能考上,可那也要不少的钱。大学毕业后,也不外乎是挣钱,那我能不能现在就跑社会上去呢?

“喂!你这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呢?半天不吭一声。”周一民走近我一步,开始弯下腰来左瞧右瞄,像打量一个天外来客,我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哇,我还以为你站在那儿睡着了呢。”他开心地说。

“我又不是马,还站着睡觉。”我嘟着嘴说,开始向他打听考大学的情况。周一民告诉我,即使是一中,高中毕业后能升学的同学不到百分之三,而且一般好的中专和大专招生名额都没下发到学校,在上面就被截留了。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农家子弟,考个学难上加难。

我笑着说他不是农家子弟,他的爸爸在邮电局上班哩。

他回答说家在农村就是农村子弟,乡邮员其实跟农民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一月拿了俩钱,本质上比农民更辛苦。

我还想反驳他,因为在我心里,这世界就没有比农民更苦更累的人了。但我突然便刹住了话头,我觉得说这些无益,况且我将来也不准备当农民。

沉默中,他说起了自己的不光彩的往事。他说自己去年连高考考场都没进,考前三个月的时候有一次预考,他在那场预考中被筛选下来了。他不敢回家,跑到外县的一个砖窑场打工,那个红砖窑里,温度高达八十度的情况下,他和许多男劳力一起进去码砖坯,不少壮劳力都在里面晕倒过,被抬出来急救。他觉得那活儿简直不是人搞的,于是他今年又回到了学校,准备再搏一回。下周又要预考了,今年虽说许多知识点他都感觉比去年熟悉,但心里仍然没底,不知道出的题目是怎样的,他一紧张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看在我曾吃过他八个盐蛋的份上,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他摆脱目前的困境。太极本身就是讲究心静,身正,运气,那本《太极》中还有专门章节讲如何让人入定,正身,吞吐气息。我现学现卖,拿来告诉他。每天练习二十来分钟,最多不超过半小时,回去后应该能熟睡,这样便会达到目的。

我和周一民并排而立,膝盖微曲,尾骨尽量向后膨出,胯骨松弛,上身放松站立,“大脑放空,如松涛阵阵滚地而来,烦忧涤荡开去,只剩下无喜无忧,无苦无乐。”我像念紧箍咒一样轻声絮语,一会儿我们便有了御风而行的轻盈之感。然后我再教他一个云手的动作,周一民学得很快,仿佛递给他的是一个将他从泥淖中援引而出的拐杖,他的步态没有之前那么凝重了,我想起了老家屋后的鸟儿,狂风追逐乌云的时刻消失,太阳重返青空,它们的翅膀便会忽儿变得轻盈,一片小小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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