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话都喘不上气,靳南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年幼的想为母亲承担这种痛苦,他知道这种痛苦是旁人难以感受到的,可事不随人愿,母亲最终还是离他而去。
母亲下葬的那一天,靳南烛走到父亲面前,双膝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头道:“爹,我想学医。”
其时天下人以读书为己任,所谓的学医、星宿、占卜等若是做不到有大作为,均称作不入流。
父亲靳温言年过三旬,早年学了一些医术,可即便如此,仍未能救得了妻子的性命,他的心中仍有一些遗憾,听到儿子如此说,他心中虽然高兴,可他不知道儿子有没有这个决心。
靳闻言,从怀中拿出一本道:“这本《黄帝内经》跟了我快二十年了,你若真心想学,一个月内背会这本书,我带你去拜师。”
靳南烛捧着这本边角已然折皱泛黄的书,怔了许久,随后重重点了点头:“好,孩儿记下啦。”
靳南烛所拿的乃是《黄帝内经·素问》,《素问》共九卷八十一篇,约九万多字,一个月平均下来一天要背三千多字,且不说书中句子奇辞奥旨、晦涩难懂。单是其中有些字连见都未见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又有什么毅力去背会呢?靳温言心中如此想着。
靳南烛不算笨,可却也算不得聪明,可靳南烛似乎下定了一股决心,无论是在吃饭还是在出恭,手中的《素问》都不曾离手。
靳温言种完地回家,准备要去上茅房,只听茅房内传来:“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
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旁边厢房传来:“将从上古合同……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
夜里突然惊醒的时候,也听到了:“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调于四时,去世……去世离俗。”
时间一天天过去,本已泛着黄皮,开始卷页的《素问》更加破破烂烂,封皮已全部毁去,第一页便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大字:上古天真论篇、四气调神大论篇、生气通天论篇……,定睛一看原来是目录。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靳温言温道:“你背会了吗?”
靳南烛眼噙泪水,沮丧的摇了摇头:“孩儿笨拙,有负父亲期望,没有背完。”他只背会了三万多字,却说的很坚定,没有一丝丝心虚,人的天赋有限,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极限,就算重来,他也不后悔,他仍然选择去背这本书。
第二日,靳南烛便放弃了背书,扛起了锄头,他知道,自己没背会这本书,就意味着自己将与学医再无瓜葛,即便他性格倔强,可他也不会忤逆父亲。
父亲叫住了他:“你跟我来。”
他不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径直跟着父亲走去。
靳南烛问道:“爹,咱们这是去哪儿?”
靳温言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靳南烛不再问父亲,他知道父亲一定有自己的安排。两人这么走到镇子,又到县里,翻过了六座大山,淌过四条溪流。走了一日一夜,已出了湖广省。到了文昌府献阳县,又走了半日,来到献阳县极北的一个李家庄,走到村庄尽头一间青砖瓦砾的小屋停了下来,小屋周围用树枝围成的篱笆以作院墙,院内东南角有一盛满水的水缸,东北角种植着一些药材。西面有一个丈来宽、五尺高的晒药架。
从屋内走出一须发尽白的老人,老人见到靳温言,怔了半晌道:“是你……你来啦!”
靳温言点了点头道:“是我,先生。”扭头对靳南烛道:“跪下,磕头,没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父命大于天,靳南烛不敢忤逆,乖乖地跪下磕了三个头,之后并不起身。
老人对靳温言道:“进来吧。”随后转身进了屋内,靳温言也径直跟了上去。
靳南烛一直跪了半天,直到黄昏,两人笑着从屋内走了出来,靳温言走到靳南烛面前道:“烛儿,你不是想学医吗,以后他便是你师父。”
靳南烛此刻才明白父亲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觉眼前被泪珠淹没,忽然心中欢喜无限,怔了许久,又磕了几个头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三拜。”
老人和蔼的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以后你便跟着我学医,我会倾我所有,传你学医之道。”
靳南烛看向父亲,他知道父亲为了自己一定是操碎了心。
靳温言很清楚,《素问》有九万多字,于常人来说需要一年时间完完全全才能记住,若非天赋过人,更是难以背会,自己孩子的性格靳温言又何曾不懂:倔强,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