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上完茅厕的余靳,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葵姐坐在院子里一脸惆怅。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后,才上前叫了一声葵姐。
“少爷,小心着凉啊。”
“葵姐你才是吧。我没事,穿得老厚了。”
余靳叉着腰,俨然像个小大人。
“那您赶紧去睡吧。”
“葵姐,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啊……”
“怎么了?”
“我爹今天告诉我……您以前有个儿子,好像在战场上牺牲了……您是在想他吗?”
余靳走到葵姐身边,这样问道。
葵姐沉默了,她再次望向深空。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少爷,能劳烦您,听我说两句吗?”
“随时乐意奉陪。”
余靳很自然地盘腿坐到了葵姐身边,仰起小脸认真听着。
——
我想起了驿站那天,和知县大人的聊天。
我无意间问起了大人是否认识姚仔,并报上了姚仔的全名。
我并不奢求他能知道。他是一介文官,怎么可能清楚战场上一个小兵的事。
然而事实却出乎我的意料。
“认识,他是我朋友的部下。”
“那您知道,他为什么当逃兵吗?”
“他确实是逃兵,但是”余仲煌的眼神忽然坚定,铿锵有力地宣言道,“您的儿子,也是名副其实的英雄。”
他向我讲述了那天军营里发生的事:
“你知道,当逃兵是什么后果吗?”
将军手里握剑,怒目圆睁地呵斥着营帐下那个被吓破了胆,嚎啕大哭的小兵。
“会……会死……”
“那你为什么要逃!”
“因为……不逃……会死。”
“你身为一个战士,就应该死在战场上!”
“将军!”
面对暴跳如雷的将军,小兵反而不再发抖哭泣,他擦干眼泪,跪直了身躯:
“将军,我请求您带领全军撤离……加速疏散后方城镇的……百姓……不然……不然大家都得死!”
“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前方防线已经全面崩溃,所有人都死在了……死在了城墙上……情报有误,将军……大家,前线的所有人……都死了!”
听到这么一番话,将军愣在了原地。
“一个……一个怪物……只有……只有一个……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就……就全死了!”
小兵说完,立马又哭了出来。
“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我没有证据……只有……这个……这个传令牌……但是……但是是我偷的。”
“谎报军情那是罪上加罪!”
“我没有!请相信我!前线的大家都不相信我……我害怕……所以我自己跑了……他们也觉得我是逃兵……我所处的情报部队,大家也都死了……只留下我一个……所以他们不相信……我怕您也不信,所以……所以偷了这个。”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因为……我……娘就在那里……如果……您还不下令撤退的话……”
随即,小兵从怀里掏出藏着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这样呢!”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声哭嚎着,刀尖的寒光不断颤抖。看起来没有丝毫说服力。
但将军沉默了。
小兵是他亲用的情报兵,他的忠诚和胆小,将军一清二楚。
可,在所有将士面前,他是一个逃兵。
见将军犹豫,小兵再次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带着哭腔:
“禁将军,替我向我的母亲道歉。”
他的眼神里,散发着将军从未在他眼里见过的坚定,和无尽的勇气。
“明华必胜!”
那一声怒号响彻军营,随血水漂泊至天际。
之后,鳞甲军退守小兵的故乡,重新收集情报后,在那里和怪物进行殊死搏斗,到目前为止,死伤惨重。
……
“要是没您的儿子,可能鳞甲军在那时就已经全军覆没,更别说抵抗到现在了。”
待仲煌的话音落下,整个驿站只剩下我无声的啜泣。
直到战争结束,那只怪物也只是被重新赶出了明华国境,最终也没能将其消灭。
战场上尸横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