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护身的铠甲,枪用的是木棍,刀是宰肉的刀,盾也只是厚一点的树皮,没有弓箭弩箭、没有火枪……
从一开始对战况抱有乐观想法就是错的。
说到底,我们就只是朝廷的诱饵罢了。
只要拖住了它们,留够时间让鳞甲军进城固守防线,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不管是鳞甲军还是朝廷,都不会奢求我们这样的人能解决掉它们。
所以不论死活……
可是,我们想活下来啊……
在战场上,这是危险的想法,但却是写在每个人脸上的心愿。
我召来了田灰鼠:
“用说好的暗号,让百户带人撤退,准备开闸。”
我捏着打火石,看着渐渐跑远的小鼠。
我站在山崖上,眺望这片土地。
麦子在风中卷起一层又一层麦浪,面对风雨,它们未曾倾倒。
河风打在我们的脸上,夹着麦子的清香……
福德……
——
“靳儿,福德又跑哪儿去了啊?”
青仔端着骨头,从屋外走了进来,问道。
“他不在狗窝里吗?”
“没看到。”
“嗯……这样,我去找他。”
“辛苦你啦。”
我走过了给福德做的狗窝,走过了衙门,走过了城门,来到了镇北郊外的田垄上。
“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啊?”
看着趴在田垄上的福德,我蹲下来问道。
“老夫没事就喜欢来这儿逛逛,也没什么。”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也在田边。你就对这儿这么执着?”
“……没办法,这儿是生了老夫,又养了老夫几百年的地方。”
“所以你不在我们家门口待着,就跑到这儿来当看门犬了啊。”
“哈哈哈,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坐了下来,把福德搂进了怀里,直到夕阳西下。
田里清风拂面,稻香扑鼻,温暖的夕阳包裹全身,闲适得让人直犯瞌睡。
“……余少爷,余靳;”
福德轻呼我的名字:
“余老爷替老夫守着这片土地十几年,老夫实在是感激涕零;”
“所以,老夫也会替他守护好您;”
“——还有这片土地。”
——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吗?
即便有,那又怎样,他的脚根本没踏在这片土地上。
这片大地,只有生灵——
那芸芸众生。
“它们来了!他们来了!”
我犹豫了,手颤抖不止。
脚下的麦田仿佛在哭泣。
一匹又一匹黑色的怪物扎进了田里,肆无忌惮地啃食,践踏着,就像病变的细胞。
没事,还有来年,来年会有更好的收成。
来年的麦秆能长得更高,来年的麦粒能比胖娃娃都白……
所以,等来年吧……
……
这片土地,还有来年吗?
县城闹饥荒了,人人都饿着肚子;当人们都走了,就没人再来打理这片地了。
谁来盼来年?
我……
“我……”
“余靳!快点火!”
一声刺耳的尖叫传入耳中,脑子还没来得及转过来,手已经摩擦出了暗红色的火花。
雨滴肆意滴下,也没能阻止如同虫豸般的火舌舔舐引线。覆盖了特殊术式的引线在接触到火花的一瞬间化成灰烬。
引线越来越短,越来越短……
冲天的火光搅碎烟尘,点燃了整座山谷。
不知为何,我的思绪在冲击中回到了广场上的祭坛前。
黑黢黢的山,乌泱泱的天……
“尽人事,听天命。”
洪水如滔天巨兽,嘶吼着奔涌而出。
晚了。
军队和村民已经撤到了山上,按照计划,他们已经先行撤离,准备在路上重新伏击怪物残党。
我眼睁睁地看着,浑浊的黑水撕扯着脆弱的麦地,就像是野狗撕扯黄色的色纸。
结束了。
我们活下来了。
……可是;
可是……
四周昏暗得像是监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