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渐渐就要过去,冬日的脚步已经来临。
由西北瀚州吹来的风越来越凛冽了。
青州赤山镜湖一带,若不是因为偌大的赤山挡住了北面而来的寒潮,说不得现在已经下起了冬季的头场雪了。
日落时分,太白县郊,谢家军营地。
帅帐里,谢恩端坐在主位上,单手扶额、眉头紧锁。
身旁的一碗热茶,已经放凉了。
他也没有喝上一口。
在他的身旁有三个坐立不安的人,是新晋的三名万夫长。
原先的三名万夫长之中,周大力死于陈顺刀下,柳奉死于何屯手下。
依然活着的那个叫谢狄,是他的一名侄儿,此时人在牙门,肩负着照顾何屯养伤的事情。
这三名万夫长都是新提拔的,由原来的千夫长中甄选出来的,都是个人武力和带兵打仗两手都硬的好苗子。
整合了猛虎寨的降卒之后,减去死于镇抚司刀下的近千人,谢家军依然有近三万五的兵力,所以增设了一名万夫长。
此时三人陪伴在谢恩身边,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们知道谢恩在头痛什么,在担忧什么。
但他们却无能为力。
距离陈顺逃脱,已经过去七日了,而他的人在追踪的第二日就彻底失去了陈顺的踪迹。
乌牛巷的陈家、太白县的各大城门、进入赤山的各主要路口、镜湖的各大渡口、太白县附近的各大驿站......
但凡是陈顺有可能会出现的地方,谢恩都安排了大量的人手去蹲守和监视。
却,依然徒劳。
陈顺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彻底人间蒸发了!
陈顺溜了就溜了吧,实在抓不住也没有办法。
可是没有了陈顺之后,何屯就变成了谢恩无法处理的难题了。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当初答应好好的,一起将陈顺押回京都祭天,两人各取所需,而后你走的阳关道,我攀我的大富贵。
如今倒好,陈顺没了!
这下,不仅谢恩的投名状没了。
何屯的护身符也没了。
没有了陈顺,两人都遭不住来自镇抚司......不.....是来自中州荆皇朝的怒火!
自己人头落地事小,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事大。
帝王种从他们手中溜了,天知道天子一怒,会下达怎样的命令?
谢恩无法想象,何屯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暴怒的何屯已经给谢恩下了最后通牒,若谢恩在他的伤养好之前无法重新擒获陈顺,谢家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此时的帅帐内,四个人四百种心思,却都无一个能够解得开当前的死结。
“大人,要不我们反了吧?”
忽然,有一名万夫长嘴皮子哆嗦着,说出了憋在心中很久的话。
“是啊大人,趁他病要他命,反正何屯受了重伤,我们三万多人马呢,用人命去堆也能堆死他!”
“是啊大人,我们可以杀了何屯,为了避免被镇抚司报复,大不了这太白县我们不要了,兄弟们抄家伙进赤山占山为王,当马匪去。”
那人的建议很快就得到了其他两人的赞同,纷纷附议起来。
谢恩却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一样,依然单手扶额微闭着眼睛,左手食指却一下一下地在轻轻敲击着桌面。
哆哆哆哆哆......
桌面上的那碗已经放凉的茶水,被敲击声震荡起一圈圈的波纹,向中心聚拢后又瞬间消散于无形。
谢恩睁开眼。
静静地看着茶碗上的波纹荡起又消散,荡起又消散......
他忽然笑了。
他想起了被自己亲手杀掉的女儿,真正的谢珊清。
茶水面上居然就出现了她的笑脸。
那一年她六岁,最喜欢黏着他叫:“阿爸阿爸,你来追我吖......”
他想起了秀竹,想起了往日的花前月下,想起了他临死前那种释然和解脱的脸。
茶水上谢珊清的笑脸换成了秀竹的脸。
秀竹仿佛对他说:“谢恩,我选择的男人,你去放手一搏吧,没有了我们母女俩做你的包袱,你方才得大自由......”
他想到了那个下棋的男人、想到了婉蓉、想到了被山门带走的谢珊清、想到了曾经和他一起征战拼杀的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