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理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身上披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她看上去毫无血色，整个人如一片薄薄的残影。

李云棋和程昱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

见到他们，秦理只是点了一下头，什么都没说。她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依然是一副天塌了都不在意的样子。

“现在情况怎么样？”

秦理轻轻摇了摇头，苍白的嘴唇上有一排浅浅的牙印。

当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出来的时候，她迅速站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整个过程她都极为平静，甚至还得体地微笑了一下，说：“谢谢医生。”

周云被转入监护室，暂时不允许家属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李云棋和程昱轮流在医院守着。他们担心周云，更担心秦理。

和他们预想中一样，秦理的情绪一如既往的稳定。她每天按时吃饭，咖啡、水果一样不落；她每天都会回家，所以她的头发一直飘逸清爽，衣服从来没有重样过。

但是她的眼睛每天都是红肿的，里面布满了血丝。

李云棋很怕她会憋出病来。

“今天阳光不错，要不要一起去楼下走走？”这天他对秦理说。

此时周云已经吃过午饭，睡着了。秦理摸了摸她干瘪的脸颊，然后将被子往她的脖颈里掖了掖，“好啊。”

他们一起来到楼下，沿着花坛边上的小路慢慢走着。

“你需要休息。”李云棋看着她说。

秦理低着头，慢悠悠地踢飞了一颗小石子，“我每天休息的时间比你多。”

“我是说真正的休息，锦鲤，你有多久没好好睡觉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熬不住的。”

“程昱都告诉你了吧，关于我的事情？”秦理冷不丁问。

李云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秦理舒心地笑了。

走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胸闷，于是坐到花坛边上，深深呼吸着已经带有暖意的空气。

“春天快到了。”她说。

“是啊。”李云棋说。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不孝？”秦理问道。

李云棋认真地摇了摇头，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知道她得病之后，我应该第一时间赶过去的，可是我没有。”

“当时你和程昱被限制出境……”

“但是很快就解决了。”秦理打断他，用非常认真的神色说，“所以我是可以去的。”

李云棋开始逐渐听不懂她的意思了。

“这是一个选择题，一边是我的亲生母亲，一边是我的生父和养母，如果我当时去了，就代表我选择了前者。”

“那后者生气是必然的，但他们会和你断绝关系吗？不会吧，毕竟有这么多年感情在。”

“就是因为他们不会，所以我才没有去。”秦理看着地面，“从小到大，我享受着他们给我的富裕生活，过着顺风顺水的人生……而且，我知道他们爱我，我能感觉的到。”

秦理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深的痛苦。

她垂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但遮不住她喉咙中传出的轻微哽咽。

李云棋抬起手，在即将碰到秦理肩膀时又放了下来。“那你呢？”他小声地问。

“我恨他们，同时又忍不住爱他们。我是人，不是冷血的畜生……”

人不是二极管，除了极端的爱与恨，还有许多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的情感。秦理当然可以轻飘飘地在嘴上说出对他们的恨意，但是每说一次，她便心如刀绞一次。

周云出国后，她每次发高烧，林玉都在会整夜在她的床边守着，不放心让保姆照看；

她送过的、为数不多的礼物，比如幼稚的图画、自己涂鸦设计的围裙、学校在母亲节发的康乃馨……林玉都细心收了起来：图画被装进一个大相册，围裙挂在画室的柜子里，甚至就连那朵花，都被林玉风干、然后插在她卧室窗台上的花瓶里。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秦敏德——

“我弟小时候特别调皮，有一年我们全家去山里度假，他非要缠着我一起看恐怖片，我俩都被吓得不轻。当天晚上我就做噩梦了，惊醒之后我一睁眼，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我床边站着。”

讲到这里，秦理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挺好玩。

李云棋也跟着笑，说：“是你弟吧？”

“对啊，当时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