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分钟，一个斯文瘦弱的男人出现在店门口。

他脸上有胡渣，头发凌乱。

脚上穿着拖鞋，却走得很急。

他望着店门口的招牌，再三确认，才走店，四处张望着。

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脸上。

女人见到他的瞬间，松开孩子的手，朝男人扑了过去。

但她的身体直直穿过了男人的身体。

“阿浩……”女人的声音如此压抑悲痛。

“爸爸！爸爸！”小男孩抓了几次男人的手，却都抓了个空。

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一幕，男人却毫无所觉。

“刚才是你打的电话？”王卓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一刻也没有移开过。

“是我。”我应道。

他上下打量着我，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和阿娟的事？你们以前认识？”

看来，他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过，我理解。

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我将信纸递给他，他忙不迭翻开。

我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幕：王卓浩专注地看着信，他的妻子和孩子在旁边叫着他的名字。

而他……什么都看不见。

“不可能……不可能……”王卓浩越看信，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连私房钱藏在哪里她都告诉你？”

“你老婆和儿子，就在你旁边。”我指了指母子二人。

王卓浩看了看我指的地方，目光最后又回到我脸上。

“你老婆和儿子，因为太牵挂你，所以迟迟不愿去投胎，希望你可以劝劝他们。”我淡淡道。

王卓浩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一开始是因为愤怒，后来是因为压抑。

他抬手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还有什么话想跟他们说，你现在说，他们听得见。”

此话一出，王卓浩的情绪瞬间决堤，他一手捂着脸，一手撑着身后的柜台，缓缓瘫坐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王卓浩面朝向我刚才指的位置，失声痛哭起来。

“我不是故意说你是黄脸婆……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美的……

我只是想带你买漂亮的衣服，我只是希望你过好日子……

我们现在有钱了……我们不像十年前了……

我们不用买碗糖水，都要两个人分……

我们不用这么省的……你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我这么努力，是为了让你有选择……

我餐餐吃泡面，是为了让你可以不用吃泡面……

为什么你这么狠心……为什么你要带儿子一起走……

你们留下我一个人，是为了惩罚我吗？

你成功了，我现在生不如死，你赢了……

你回来好不好，我一辈子都输给你，好不好……”

女人神情哀痛，但是她流不出眼泪。

一念之差，她失去了爱她的丈夫，也断送了他们本应有的下半生。

他们是如此年轻。

待王卓浩倾诉完，我对女人说道：“很多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回不了头了，希望你可以早日想通，早日带儿子去投胎。”

“但是我怕……怕阿浩会做傻事……”女人恋恋不舍地望着坐在地上的男人。

“既然你知道他会为了你们做傻事，为什么当初你要做傻事呢？”我反问道。

王卓浩抬头，死死盯着我面前的空气。

“我……”女人语塞。

“你明知道你老公是爱你的，你们一起吃过这么多苦，苦难好不容易到了尽头，你怎么舍得死呢？”我替她、也替他们感到不值。

王卓浩抢道：“不怪我老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说那些气话，我不应该拿她跟别人比较……都是我的错……是我逼死她的……”

“不是这样的，你没有错，是我穷太久了，我节俭惯了……是我太冲动了……”

女人的话，我对王卓浩又说了一遍。

“你不可以做傻事，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女人又接连说了好些话，说完便停下来，等我传达。

王卓浩听了这些话，没有回应，只是捂着脸，低声哭泣。

整晚，我像一个翻译，替女人传达着她的话。

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