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桶已准备就绪,就只差一根导火索。这根导火索三月前从天而降,那宠妃诬陷掌握禁军的亲王意图谋反。即便是民风淳朴的玄门乡,人性也是共通的。君主在怒恐交加之中,下令召回亲王的兵权。
久历官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个极其不祥的征兆。亲王不愿交出兵权送死,也不愿不交出兵权而死,一时间风声鹤唳,他想到了之前帮助过的梁奕丞相。
梁奕早年经商,后来一年之内散尽家财,考取功名,只用了一年坐到丞相之位,如此神话般的简历,除了他自身的聪明才智意外,就是亲王的赏识与提拔。
受人之恩应有所报答,更何况亲王与丞相交好,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梁奕若是不与他同一战线,君主秋后算账也会将他划入亲王一党。万般无奈,曾是精明生意人的梁奕也只有这一途。
宫变来势迅猛,宫变军队一路势如破竹攻入皇宫。同时这一场宫变再一次说明人性共有的一面,君主与他的宠妃死于乱军之中,年仅一岁的小太子在第二天黎明之际,被抛入井水中溺死。
宫变所得的成果,暴君已死,其余臣子拥立亲王为新君,依然沿用前人的制度,丝毫没有变动。为这场宫变立下汗马功劳的梁奕丞相,新君仍委以重任。就连宫变当夜只露过一次脸的斐羽,也提升了一级。
“宫变的结果维持至今,这便是全部过程。”梁奕总结道,“不知对你是否有所帮助。”
我摸着下巴沉吟,其实旗风从离开东泽到现在也还不到一个半月,时间上说起来,差得有点儿远,且这等程度的流血,远比不上东泽任何一次宫变。但对于小国寡民的玄门乡来说,这已经是天塌下来一样的大事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梁奕丞相,拐着弯儿道:“说不定会和什么事情联系起来的。”
恐怕我开了玄门乡的先例了。在我之前,应该没有外邦人站在这个地方。
玄门乡的朝堂布置,十分具有异域特色。雕梁画栋皆是蓝线描绘,壁上连绵的壁画五彩纷呈,似乎是某些仙人飞升的场景,看上去倒是旷远得很。
无论什么场合,我总是习惯早一点到,免得让人久等。玄门乡的其余官员接踵而至,见了我,行礼都有些别扭。我一一谦逊地回礼,视线拉长,最后一位跨进殿堂来的斐羽一眼看见我,动作一滞。我对她微笑颔首,她抽了抽嘴角,算是有礼了。
议事开始,丞相与几员大臣在最前面,首先提上议程的,便是玄门乡亟待解决的山贼泛滥问题。
解决方法有许多,激进派的主张血腥镇压,保守派的主张招安,还有一些则走中庸之道,威压与怀柔齐下。梁奕丞相便是后者。
这些人很快争辩起来,竹筒倒豆子似的嗒嗒嗒打个不停。
我站在战圈外,避免被乱飞的唾沫误伤。我目光扫了一圈,丞相在一片纷乱嘈杂的尽头负手观战,犹如一个高洁的隐士,出淤泥而不染,想来是看惯了这等乱象。他也注意到我的目光,我们隔着攒动的人影对视,各自挑了挑眉。
过了有半个时辰,嚷嚷声歇下,口水战暂时休战。梁奕丞相拂了拂袖:“媚卿大人,您有何高见?”
我顿了一顿才回神,因为实在不适应这个称呼。我清了清喉咙,毫不犹豫道:“我比较倾向梁奕丞相的观点。”
众官员哗然。这诧异的叫喊中也许有点儿误会,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丞相推荐的人物,并且是不经任何考核,直接空降朝堂。或许将我当做丞相的人了。
我再度清了清喉咙,一点一点解释:“诸公对如今的形势都心中有数,农耕荒废过半,饥荒正在蔓延,光靠朝廷救助已经来不及。玄门乡为了战事,连年增税,现下战事已经结束,是时候放宽了,并且适度将边关将士调派来镇压贼寇,一来消灭作乱,二来显示朝廷之威,三来保护安分守己的百姓。但仅仅是镇压,百姓仍看不见生活的希望,所以奖励耕种,势在必行。”
我说罢淡定地抿上嘴,朝堂上一派寂静,官员们若有所思,或许在思索反驳我。我和梁奕丞相这宗观点行得中庸,看似谁都不得罪,其实谁都得罪了。主张镇压的几乎都以财政赤字为由,我却还要减税和奖励耕种。主张招安的多数认为这不合仁德,然而我却鼓吹霸道。
“媚卿大人。”一个高昂的清亮声音越队而出,在殿内回荡。
我扭头一看,斐羽气势凛凛:“现在减税,不觉得为时过早吗?”
她似乎有意停顿,我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边关暂时安定了,军饷也许不用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