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见了我欣喜万分,可我问起梁奕,她的神情分明在向我诉说,梁奕仍然不见她。
其实梁奕何止不见寻安,他家大门上真就挂起了一块“谢客”的大牌子。
我正郁闷之际,房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我打开门,一个家仆打扮的人立即扑在我腿上。我差点躲闪不及,堪堪后退几步,瞪眼道:“你是什么人!”
那家仆抬起两颗通红的眼泡:“媚卿大人,求你救救我家大人!”说着动作熟稔地膝行过来,将我逼得连连后退。
我伸直了手臂立掌示意他停下,问道:“你家大人是谁?为什么要我救?”
那家仆泣涕涟涟,断断续续地向我道来。他竟是梁奕家的仆人,哭诉说梁奕丞相十二天前就染了瘟疫,卧病在床。他生病的头一天就想向我求助,可我恰巧失踪了。梁奕不敢将自己染上瘟疫的消息泄露,唯恐政敌趁机祸害。就在今天,梁奕的家仆从拐了几个弯的消息渠道得知我又出现,便急急忙忙地跑来求我帮忙。
我恍然大悟,许多疑云豁然消散。梁奕染了瘟疫,所以他不能见寻安,否则寻安是个医者,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他在家里窝到今日,所以我被困白水观时无所动作。
可以啊,梁奕!
我低头望一眼跪在地上的家仆,他又“哇”地一声,泪如喷泉,砰砰磕头。
我连忙拦住他:“为着丞相的这份信任,我会帮忙到底。寻安知道这件事吗?”
那家仆得了我的保证,稍稍收了眼泪,摇摇头。
我道:“为尊重丞相的苦心,我自作主张一回,先不要告诉寻安。此事我来处理。”
那家仆千恩万谢,抹着泪出去,一步三回头。
我回头看了穆谌一眼:“我要去拜访寻安,你……”我想叫他陪我一同去,毕竟被他坑过,至今我仍不知他心里打算什么,能将他时时绑在身边是最保险的做法。
我心里琢磨怎么若无其事地拐他一同去,这厢刚将房门带上,走廊那头走来一个男子,看那走路的气势,似乎是在边关见过的某位将军。
穆谌却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双方打声招呼,那将军却是来邀穆谌出去吃喝的,理由是缅怀一下已故的严将军。
我和穆谌对看一眼。穆谌有些为难,确实严将军殉职后,他这朋友还未悼念过。
我有时真敬佩自己的善解人意,本着死者为大的胸怀,我道:“你去罢,我先走了。”
我独自走了,见了寻安,寒暄一番,随口编个理由,向她讨了些药。寻安如今又恢复医官之职,弄点儿草药轻而易举。
梁奕缠绵病榻已久,不知他是否还撑得住。我唯恐他戏剧性地死了,那可万事休矣。我催促寻安将药打包好,抓过来道了声谢,马不停蹄地赶到梁奕府上。我亲眼见到梁奕气息奄奄,但至少有半口气儿吊着。服下宫中昂贵的药,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我这才有种完成任务的轻松感,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回行馆的路上,我经过严将军的家,打起帘子看了一眼。那家中的吵吵闹闹都已成往事,白灯笼仍高高悬挂,随风轻摇。听说严将军出事的前一天,严夫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左邻右舍都还听得见。俩人互相伤害的结果是什么?一个魂断山间,一个变得沉默寡言,曾经嬉笑也好,怒骂也罢,都成了灵堂一片白茫茫。
两天后,梁奕差人来请我。
我到了丞相府,梁奕穿戴齐整,已经可以谈笑风生,只是脸上仍留着些许苍白,眼角眉梢带些倦意。
互相问候过,我对他说了斐羽之事,请他动用丞相的权力,为斐羽脱罪。
梁奕抿了口淡茶:“其实这等擅离职守之事,她至多只会被降两级,不必担心到这程度。”
我挑眉道:“丞相,斐羽擅离职守,却解救了全城百姓,通权达变,有功无过,反应给予嘉奖。”
梁奕似在沉思,我接着鼓动:“丞相,当初我便是要为玄门乡百姓请命,才做了这客卿。白水观一百一十个人被围困,致使他们无法及时得到治疗,十二人丧失了性命。”说及此处我愈发义愤填膺,“而真正应该追责的,是派兵围困白水观,置人命于不顾之人!”
梁奕缓缓搁下茶碗,问道:“是因为困住你吗?”
我正襟而答:“这与困不困我无关。身为王者,心系黎民百姓,东泽之民如是,玄门乡之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