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他才缓缓地转过身,漫不经心地行了一礼。
面对墨舞的不敬,黎鸿面上浮起恼怒:“从退敌功臣到阶下囚,或者从阶下囚到显贵之人,都在本皇一句话之间。为何你还用如此态度?”
狱中微弱的火光跳动,墨舞无神的眼睛直视先皇:“草民不知所犯何罪。陛下爱民如子,赏罚分明,却只是因为草民生得这样一副相貌,便刻意对草民区别对待。陛下不觉得,有失偏颇?”
这话锋一字一句雨点般打在先皇心上,她恼羞成怒似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的罪状,是在朝堂之上公然抗命。本皇今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服从命令前往天阙,本皇可以让你官复原职。”
“谢主隆恩,草民不能从命。”墨舞表情不动,依旧不松口。
“好,”先皇忍无可忍,“那你就等着秋后问斩!”一摔袖重重踏步而出。
东泽的法度,唯谋逆一罪会判死刑,先皇如此下令,可见真是怒到极点。
送明戈王的回礼,另外派了人,此事总算了结。
时节进入暮春,先皇仍在前线,与天阙僵持了月余。天阙自从输了卢城之战,一直没什么大动作,突然有一天,邀先皇作停战谈判。
谈判地点在卢城外一百里远,地势平坦风景秀丽,不用忧心遭遇对方埋伏,双方都不带一兵一卒,仅有身边几个随从而已。
双方默契地同时提早半个时辰到达,走上谈判的长亭,互相都惊奇了一下。
这明戈王还有一点不可捉摸之处。不知他是审美有问题还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他看一个绝代美人的眼神,譬如看一棵白菜。也许因为他当时正年轻,风姿翩翩,也是个姿容绝代的人物,就连此时勉强牵动脸皮,扯出来的假笑都足以迷倒万千少女。
先皇的脸像一面镜子,将假笑与蔑视反射回去。
谈判时间尚早,俩人各占着一根柱子,开始闲闲地聊起天来。明戈王先开口道:“先前送黎皇的一筐益脑粽,不知合不合您口味?”
那些个玩意儿早丢掉喂鸭子了。先皇双手环抱胸前,道:“滋味不错,王爷有心了。本皇的回礼,可还称您的心意?”
明戈王哈哈假笑:“黎皇出手,自然是珍品。那草药服之神清气爽,的确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多谢。”
先皇抬脸望着河边柳树,挑着眉道:“不用客气。其实不过是本皇的御园角落长的灵芝,每天施以牛棚中铲出来的肥料。至于为何神清气爽,大约那牛吃了薄荷草。”
“你……!”
“如何?”
先皇慢悠悠地歪过头,调皮一笑,明戈王早已气得乒乓跳,涨紫了面皮却说不出话来。半晌镇定了一些,抹了一下额头,喷着怒火道:“有你的,黎鸿,你且等着,看本王如何弄死你!从你死的那一刻起,本王要大笑三天!”
“那本皇可就拭目以待,看谁先死在前面!”先皇一点也不虚,如此夸下海口。
当时二人都还年轻,都还意料不到万年后的结局。即便活着不能打败你,但活得比你长久,看着你咽气,也是一种胜利。
这场谈判这场谈判最终还是谈成了,虽然开场很不愉快,但二人都掂量得清什么最重要,谈判该有的程序一杯茶也不少,谈判的辞令都是滴水不漏。
只是在最后,明戈王饮了口茶,突然说道:“黎皇最近,可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东西?”
先皇转着茶杯,道:“本皇天天见到,不知王爷说的是哪样?”
“比如说,板着个棺材脸的人,黑中透紫的珠子。”
棺材脸……先皇脑中蹦出牢里那个家伙。嗒的一声,她将茶杯搁上桌面:“这倒没有。不知这人和珠子,有何不同寻常之处?说出来,本皇也好帮您留意一下。”
最后添的这句话原想从他肚子里钓点什么,但明戈王掸掸衣袖,站了起来:“没有就算了,黎皇将方才的话忘了罢。时候不早,该告辞了。”
明戈王分明话中别有玄机,哪能轻描淡写一句话说忘就忘?回到卢城内,先皇第一件事便是杀到牢房,找墨舞问清楚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