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路盘算清楚,最有可能墨舞是从天阙逃跑出来,带着那什么黑中透紫的珠子,为此明戈王要捉拿他回去。所以上次叫他到天阙去,他抵死不从,又似有难言之隐,不敢说明缘由。按照这个逻辑去想,墨舞是什么身份?那珠子又是什么来历?
先皇见了墨舞,单刀直入地道:“本皇刚刚见到了明戈王。”听到明戈王三字,墨舞的动作微微一僵,面上仍无波澜。先皇继续道:“他说起了你。”
先皇说罢便抿唇不语,半晌,墨舞抬眼问道:“陛下专程来向草民说这个?”
先皇再没给他好脸色:“你还要装蒜?你是否从天阙偷盗出什么东西,投奔本皇,不敢回去?信不信本皇以促进东泽与天阙和平为由,将你押送回去!”
墨舞的眼睛第一次慌张地瞪大:“你不会的……”
“给本皇个理由。”先皇挥袖道。
“理由,我确实是有,”他认真地说道,“请陛下屏退旁人,我与你单独说。”
先皇也许有一瞬间想那样做,但转念想到上次狱卒的提醒,认为单独和这来路不明的人共处一室,有许多风险。良久以后,先皇开口道:“有什么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他们都是本皇的忠义臣子,你但说无妨。”
墨舞倔强摇头:“事关整个神界安危,他们想听也可以,不过陛下请记得,一定要杀他们灭口。”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面露愠色。一个明君,不肯相信夸大其词的言语,不肯轻易相信荒唐。整个神界安危?先皇在心中冷冷一笑,只将他当做招摇撞骗的神棍,有些过人的小伎俩罢了,不想理睬他。
先皇率人走出时,墨舞在后面高声吟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总之谈判的结果,东泽与天阙停战,先皇将卢城稍作整顿,重新布防,安排下守卫将士,起驾回宫。至于那个江湖骗子墨舞,依旧将他关押在牢内,那一句秋后问斩的谕旨也没有动摇。
回到阔别数月的皇宫,熟悉的鸟语花香让先皇心情大好。近旁无人,先皇捋一捋裙子,蹲在一株杜鹃花前。杜鹃花花心艳红,如一抹胭脂晕染开,到末梢只剩一线雪白,又似一件淡雅的裙子。
先皇细细整理花枝,背后一个清脆的童音唤道:“陛下,您回来了。”
先皇回过身,绽开慈爱的微笑,道:“旗风。”
此时的旗风人还很小,及腰的黑发垂在脑后,眉眼宛若艾华的模子倒出来似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小姐。
先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把将他抱近前来,柔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哭闹?”
“没有。”旗风自豪地答道。
“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有没有踢被子?”
“当然没有,陛下征战,孩儿怎会让陛下担心。”
“乖。”先皇满意地笑笑,抱起他走了两步,又问道:“那有好好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吗?”
“……”旗风顿时一张小脸尽显窘相,小脑瓜想了会儿,抬头豪迈道,“老师教的不如陛下好,我不按老师教的学!”
这找借口的方式到底跟谁啊!
晚上,圆月挂树梢,先皇陪旗风躺着,帮他掖了掖小被子。
旗风两眼睁得大大的,毫无睡意,仍对先皇道:“陛下路途颠簸,一定累了。”
先皇摸摸他顺滑的额发:“路途不累,帮你补课才累。”
旗风羞窘地将被子拉到眼睛下,小声道:“那陛下快去休息罢。”
“不听睡前故事了?”
“不听。”旗风脱口而出,随即补充道,“下次再听。”
那个年纪,旗风已经自己睡一个房间了。可是这一天,先皇也许心里特别柔软,像寻常母亲那样陪在他身边睡下。
纵使亲生骨肉,先皇仍对他隐瞒身世。旗风早在懂事之前,混沌地接受了自己是先皇从玄门乡抱来抚养的孩子,将皇宫当成自己的家,将先皇当做亲生母亲。在我的印象里,旗风总是很快乐,真如拂过旗子的清风,逍遥自在。
战争没有赢家,卢城之战的结果,东泽即便赢了,也是损失惨重。
最英烈的当属一位将军,带着两个儿子进攻敌人,谁知因情报泄露,遭到敌人埋伏。到最后,那位将军和两个儿子宁死不屈,奋勇杀敌直到最后一刻,力尽被擒。那将军父子颇有骨气,不到十日被敌人活活拷打致死,钜弋将父子三人的首级挂在城门口,风吹雨打慢慢风干。
臣下如此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