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昭铎的关系,神界疯传万把年,早已辨不出个正型儿,几乎谁都不相信我们清白。穆谌肯定也听说过这些,但他从没问过,我更不可能缺心眼地主动向他提起。昭铎不是别人,我不该也不必让穆谌知道。我怕我们的感情,经不起一丝撄扰。
我稳了稳心神,答道:“是一个可以传声的田螺,从东泽来的。”
“从东泽?什么人传来的?”穆谌继续问。
“以前的下属。”我道,“一些事务处理不定,想问问我。”
穆谌眉尖微蹙,语带怜惜:“你真是一个人辛苦惯了,明明已经不在那里,还要做这些。”
“毕竟还是我最熟悉啊。没关系的,不是什么大事。”我心中微痛,拿着田螺站起身,打开柜子小心轻放进去。那田螺敲两下就会将声音放出来,万一让穆谌听见,麻烦可就大了。
穆谌没再多问什么,我将柜子关上,悄悄松了口气。接着只要找个时间给昭铎回话,便可翻过这一章,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穆谌对我没那么观察入微,此时我反倒庆幸起来。
我想起来刚才上来的目的是睡个回笼觉,但心中又藏着沉甸甸的事儿,肯定睡不着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显得可疑。
我拂了拂鬓发,挖空心思,想了个极度缺乏创意的开场白:“你有事吗?”
穆谌恍然道:“我只是听见房中的声响,过来看看而已。”顿了一顿道,“眼下客栈也出不去,你若闲来无事,陪我聊聊天好吗?”
我脑中一片凌乱,想不出拒绝的说辞,拖一把椅子到他面前坐定。
穆谌骨子里才华斐然,谈笑风生,趣味得很。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心肝儿却像在油锅上,煎熬得滋啦滋啦响,眼神也有些飘忽。
良久,终于引起穆谌的注意:“媚卿,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我两眼一睁,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只是想,这大雪什么时候能过去,毕竟担心着旗风。”轻描淡写地就此掩饰过,之后便稍稍收了心神,专心应付起他,决计不能让他再看出破绽。
这一日似有三秋之久,还让我生生折了十年阳寿。
终于捱到晚上,户外风声喧嚣,房中点亮灯火,我这心肝已经煎熟了,麻木不仁。出去吃个晚饭,我随便扒了两口,大叉步飞奔回房中,将房门严严实实插上门闩,打开柜子抓出那定时炸药般的田螺,捧到桌旁坐下。
我呼了口气,理了理思绪,对着田螺小声说起来:“昭铎,我现在还在玄门乡呢,时运不济,遇上百年难遇的雪灾,正住在客栈里。倒是想请你帮忙,查一个叫做墨舞的人。墨水的魔,舞蹈的舞。他来自冥界,就是他将玄珠交给陛下的,你用你的权力追查这个方便些。旗风比我先一步查到线索,已经走了,现在我沿着旗风走过的方向行进,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他。我很好,不用担心我,你也保重。”不知何时,我鼻尖泛酸起来,许是想家了。
我说罢打开窗,将田螺抛出去。我惆怅地倚着窗,看田螺在风雪中晃晃悠悠地飘远,最后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将田螺送出去,我如释重负,安安稳稳一夜好眠。梦中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回到小时候的场景,我们仨人,围在先皇身边,听她月光般的嗓音讲故事。早晨醒来时,枕边一片潮湿。
我抬起手背,抹了抹尚未干透的泪痕,下床穿衣洗漱。
我正在洗脸,房门轻轻叩响,接着是店小二轻声道:“客官,您起了吗?”
我在房中应了一声,那店小二又道:“那真是太好了。客官,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您,是因为有件急事。您可懂医术?”
我立即想到有人生病了,本着仁慈心肠,丢下毛巾拉开门:“懂。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店小二见我热忱,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官您这边请。”
我俩走在楼道上,那店小二一边领着我快步走,一边介绍情况:“是这样的。早上小的正要开门扫雪,见到一个姑娘撞倒在客栈门口,半身都埋在雪里,就找人将她抬了进来。可那姑娘不知怎么了,气息微弱,人也昏迷不醒。我们这些大老粗又不懂医,我只好一间房一间房敲门,想找个懂医术的客官来给她看看。”
这客栈人情味儿倒浓,我赞赏地点点头。说话间,已经到了那姑娘房中。
也许是身世所感,我觉得我非救这姑娘不可。我赶忙走到那姑娘床边,拨开人群看到那姑娘的脸……
对不起,我想收回刚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