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不动声色地把一直拿在手上的那条紫砂石手串塞进自己袖中,才转过身去,这才发现身后的那面墙下摆着一张漆色斑驳的桌子,桌上立着一个简单的牌位,牌位下摆着两盘已有些干瘪的瓜果,两盘瓜果中间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套式样很是老旧的打更物件。
景翊走近过去看了眼牌位上的字,见到“慈父”二字,了然道:“她爹生前就是打更的吧。”
冷月没去看那牌位,只弯腰盯着那套打更的东西来回看了半晌,才直起腰来点点头道:“她爹是打更的,不过凶手应该不是打更的。”
(二)
景翊听得一愣,刚才提起更夫的是她,他琢磨过来了,她怎么又说不是了,“为什么不是?”
“打更这活儿虽然熬时候,但不用出什么大力气,干着容易工钱也少,所以衙门都是让那些老实巴交却因为身体不济而吃不上饭的人去干的,你要是拿着京里更夫的名册挨个查,别说查不查得到有当凶手的心的,就是查到有能扛着一个大男人在街上走的力的也悬乎。”冷月说着,挑眉看了眼这个被她说得有几分恍然的人,“你只听过更声,没见过打更的人吧?”
景翊垂目看着那套打更物件扁了扁嘴,“夜里出门走地上不如走屋顶安全,谁让他们不在屋顶上打更呢?”
冷月没兴致跟这一肚子歪理的人在这事儿上计较,转身看向仍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的人,“她怎么办?就这么耗着的话估计撑不了几天了。”
景翊心里暗暗一叹,她能撑几天还在其次,这到底是被一朝皇子宠幸过的女人,若是这样撂着不管,一旦被有心之人发现带走利用,朝里又免不了一场波澜。
“你放心,我会找人安顿她。”
两人出门上马走出村子,刚到村口,景翊还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冷月已一牵缰绳把马头转向来时的方向,风轻云淡地道:“萧允德家我就不去了。”
这话虽是他求之不得的,景翊还是故作不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冷月在马背上扭头朝他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浅淡,但被枣红马的毛色映衬着,别有几分明艳,“你不用藏着掖着了,萧夫人去安王爷那儿闹的事我去验尸的时候已经听人说了,你在大宅门口不就说我不方便去吗?”
景翊苦笑,他竟把她去过安王府的事儿给忘了,见她淡然若此,景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末了还是只宽慰道:“那些疯话你不必往心里去。”照理她这会儿要么抱怨两声,要么苦笑着客气几句,可冷月却一脸正色地摇了摇头,“她能跟王爷告状,说明她还没疯到这姑娘的地步,你没准儿能从她嘴里问出点儿什么,我要是在那儿她估计就不肯好好答你的话了,你去了记得多留意一下她家门口就好。”
景翊心里莫名的有点难受,一时无话,只点头应了声“好”。
景翊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冷月正在屋里吃饭,所谓的饭就是他中午从凤巢买来的酱肘子,这会儿已经没有一丁点儿热乎气了,汤汁都凝成了冻,她还啃得津津有味的,见他进来也没停嘴。
“放下放下……”景翊实在看不下去,招手示意她把整个抱在手上的酱肘子放回汤盆里,“让他们拿去热热再吃,大晚上吃一肚子凉肉,你就不难受吗?”
“不难受。”冷月丝毫没有把手里的酱肘子放回去的意思,抿了抿嘴唇上的油渍,朝汤盆里剩下的三个肘子扬了扬微尖的下巴,“酱肘子就是凉着吃才好吃,你尝尝。”
这人啃肉的模样虽与斯文二字相去甚远,但就是这很不斯文的吃相反而显得她在吃的东西格外诱人。
景翊在宫里那些年养成了凡荤腥必热食的习惯,出宫之后也没改,像凉切酱牛肉这样的菜就是摆到他面前他也不动筷子,但看着冷月这般吃相,景翊到底忍不住拈起筷子戳下一小块送进了嘴里。
八月中的天,菜便是凉了也有隐约的一点余温,入口并不难受,肘子这种东西本油腻得很,这样搁凉了吃反而清爽了些许,还当真比热着吃可口了。
景翊没再拦她大啃,搁下筷子把季秋唤了进来,吩咐道:“让厨房把晚饭送过来吧。”
这几日的饭景翊不是没吃就是在书房吃的,除了昨晚在屋顶上喝酒之外,他俩一直是各吃各的,冷月一听这话就抱着酱肘子直摇头,“不用不用……这就够了。”
“我还没吃呢,”景翊往那汤盆里望了一眼,他吃饭要么不吃,要吃就正儿八经地吃,这凉了的酱肘子虽然可口,但要让他拿来当饭吃,他一时还真吃不来,“这些全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