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扶在他胳膊上的手僵了一僵,却仍没有松开,垂下头来抿嘴静了好半晌,才低声轻道:“你的安危比我的命重要。”
景翊一怔。大多数情况下这句话都不过是句动人肺腑的甜言蜜语,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把这句话说得这么实在,好像不过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样。
冷月说罢这句,又同样实在地接着道:“如果你出点儿什么岔子,我冷家一门就都不用活了。”
(二)
景翊怔得更狠了。
果然,她嫁给他是奔着一个差事来的,但这样差事似乎不是他先前想过的那些刺探甚至刺杀,而更像是……
景翊轻轻蹙起眉头,试探着问出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万分诡异的话来,“你嫁给我是为了来保护我?”
冷月微微点了下头,那一绺被她自己削断的头发轻轻荡过微颤的肩头,看得景翊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怪不得这些日子他走到哪儿她都要跟到哪儿,还总是一副时时刻刻担心他担心得要命的样子……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认识的人里有哪一个是会关心他关心到用人家全家人的性命相胁,逼人家来嫁给他从而保护他的。
何况能拿一门都是武将的冷家人来威胁,必也不是寻常的人物。
还没等景翊问出这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冷月已垂着目光淡声轻道:“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让人保护你,他也没说要保护你到什么时候,他只跟我说派任何一个人来都会有响动,咱俩本来就是有婚约的,不如就让我自己提出来嫁给你,光明正大地嫁到你身边来,就算是满城皆知也没人怀疑。”
景翊那声到嘴边的王八犊子直直地咽了回去。
皇上……
难怪他当日一跟老爷子说成亲的事儿,老爷子二话不说就捋袖子准备开了,既然是皇上的馊主意,即便老爷子未必知道这儿媳妇自己送上门来的真正目的,但一定是早就知道有儿媳妇要过门的……
他到底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皇上有心保护他,他倒是可以理解,但问题是他出宫来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里他也没出过什么事儿,皇上怎么突然就想起要找人来保护他了,还非得是偷偷摸摸地保护他?
莫不是因为近来总跟他过不去的那些折子……
景翊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琢磨着,就听冷月又低声道:“你现在弄成这样……我也不知道皇上是会罚我,还是会罚我家里人。”
景翊一怔抬头,正撞见冷月低着头抿着嘴,眉眼间的英气也遮掩不住那点不知所措,看得景翊心里一动,不禁温然苦笑,“你放心,都不会。”
皇上抱病以来脾气确实差了不少,但还远不至于差到因为他掉把头发就去草菅人命的地步。
冷月蹙眉抬头,望着这信誓旦旦的人使劲儿摇了摇头,压低着声音道:“这事儿皇上不准我跟任何人说,你要真想帮我,就还当什么都不知道吧。本来就是我没办好差事,皇上怎么发落我都是我活该的。”
“唔……”景翊倚着厢壁拧起眉头,像是慎重琢磨了一阵,才道,“这样吧,你说一声喜欢我,我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冷月狠狠地呆愣了一下,脸上蓦地一热。
“谁喜欢……哎!”
冷月一窘之下忘了是在马车里,忽地站起来,脑袋“咣当”一声撞到了车顶上,生生把车厢撞得一震。
冷月刚抱着脑袋缩回来,眼前被撞出来的星星还没落下去,就听驾车的侍卫憋着笑扬声道:“景大人,冷捕头,这车驾上有安王府的牌子呢,您二位就给安王爷留点儿面子吧。”
冷月在好一阵头晕脑胀中把这话琢磨过味儿来的时候,景翊已仰靠在厢壁上无声地大笑了好半天,笑得都快抽过去了。
冷月涨红着脸朝着景翊小腿踹了一脚,本就是只想叫他别再笑了,连一分力气都没使足,景翊还是装模作样地抱着小腿鬼哭狼嚎般地喊了一嗓子。
马蹄声中登时又混进了一阵嗤嗤的憋笑声。
眼瞧着冷月方才还在隐隐发白的脸蓦然红冒了烟,景翊心里微松,勾起一道悠悠的笑意,借着车厢摇晃,一把把那个只想找个什么缝钻一钻的人拽进了怀里,趁她在错愕中回过神来之前凑到她耳边轻道:“我是靠问供吃饭的,你这绝密的皇差不也让我问出来了吗,这点儿事你还跟我抵个什么赖啊?”
冷月习武多年,定力极佳,全身上下没什么地方是不禁碰的,唯独耳朵,从小就是如此,被人挨近些说句寻常的话也会登时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