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白晃晃的,像一面巨大的屏幕。这时候,他嗅到了腐烂的气味,墙根下,缤纷横陈着无数的塑料垃圾,它们伸展着蒲公英似的翅膀,在微风中起舞。几只野狗和一个拾荒人在山一般伟岸的丛林里晃动着,找寻他们心仪的悸动。望斌小心翼翼地涉过了雷区,厂子便在眼前明亮起来,坦露出它表里不一的内脏——
阳光很炙烈,尘土在风中打着卷儿,几排绿壳板壁式厂房光秃秃地矗立,东边一栋六层楼的楼顶,三面彩旗迎风猎猎。偌大的操场上,堆放着一簇簇耀眼的白铁和许多锈蚀的钢铁铸件。仓储式的车间门口,巨大的空压机和排风扇嗡嗡直响,继而有一些电火花在眼前明明灭灭地闪烁。几个满脸胡茬的工人,穿着一身油腻的蓝粗布工装,在一堆锃亮的铁盒子之间钻进穿出。
不一会儿,先前主持招聘的中年人便来了,他是行政部主管,姓黄,现在成了望斌的顶头上司。黄主管说:“可别小看了厨房,它是窗口行业,维系着员工的既得利益,关乎全局呢——从事这一行,既要有耐心,还要有爱心——”
不过,望斌对黄主管的大论基本赞同,认为他既没有拨高,也不夸大,甚至有点合乎时宜。只是,一会儿参观过厨房,他的心绪便很快改变了。
厨房人员很少,唯有四个人影。中年人对众人说:“这是新来的李师傅,你们以后就听他的安排,大家要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几个人都噤声不语,黄主管便躬身走了,他的背影拖的长长的,似乎满是威慑力。
外面的阳光很猛烈,厨房里更是热气熏人。飞扬的炉火,轰隆隆的,恰似一列火车在耳边呼呼响过,望斌无暇它顾,锅子在手中上下翻飞,小山似的菜肴,成了流水线。一会儿,他的全身汗流如注,手腕关节也隐隐作痛,内心的坚守瞬间松动了一下,他想放弃这份工作。过后,联想到一些揾工的过往,便又给自己打气——“不经历风雨怎会见彩虹,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兴许过段日子就习惯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哩”——
厨房狭小,完全是酒店式的组合。除了一间仓库便是操作间,局促的灶台,孤零零地突兀着两眼小小的炒锅。望斌有些奇怪,这一二百号人就餐的工厂,怎么能用恁小的锅头炒菜呢?好像小孩子过家家,完全不合规则嘛。就餐时间如此的短暂,受众如此广博,还分过餐别,即便厨师长满三头六臂,亦无异于一场超体能的赛跑,似乎荒谬极了!
旁边一个杂工模样的小四川接过了话头,“对喽!你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上面就是这样铁定的要求,我来这里一年多了,前前后后不知道走了多少人!有的累的受不了,有的借故离开!其实,即便你不想走,三个月试用期满了,也会让你离开——”
“什么?”望斌有些惊愕,“难道老板长着一副蛇蝎心肠,总喜欢别人做蹦极运动!”
小四川诡秘地说:“这是新来的黄主管想出的高招呢!他说小锅炒菜,色香味俱全,员工和老板都很欣赏!
这时候,望斌似乎完全理解了中年人的意图,欲望中,他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这似乎有点自相矛盾。
望斌的脑壳上冒出一阵虚汗,旁边一个刘姓厨师说:“我也是刚来的,早知如此,天王老子相邀也不来这个鬼地方!”
望斌说:“大家先干着吧,如今外头也不好混,坚持一段时间,兴许会有改进咧!”
“切!不听老人言——”小四川咕嘟了一句,咽下半句话便缄口了。
午间开餐时,望斌发现:餐厅里几乎清一色的男性,女人便有些稀有,大约活计累人的缘故。即便看见几个女的,身板也像水浒里的孙二娘,粗糙之极。但当前台文员和人事小姐一袭裙装,袅袅娜娜的飘过来时,情况便发生了改变。这帮男人们的眼睛都像生了疮,直勾勾的,他们纷纷行着注目礼,随着可人儿的身影转动。有的人眼珠泛着绿光,有的人拼命咂弄着嘴巴,就像一群意淫着,蛰伏已久的狼。
周末来临的一个中午,众人正在厨房里收拾着的时候,黄主管忽然猫一样闪身进来了,他总是鬼鬼崇崇的,像个幽灵。
那时候,望斌正耐心地擦拭着灶台。那面灶台油渍斑斑,似乎许久没人侍弄过,显得模糊不清。他用了很大的气力,当灶台又重新油光可鉴的时候,望斌笑了一下,眼里满是安慰。
这会儿,黄主管游移过来了,他说:“小李啊,下午我们一起到农贸市场采购些大米和副食吧!也顺便把今晚聚会的用品买回来。”
“聚会——”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