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讨人嫌咧!”
天色暗下来时,夜色就愈发浓重,城市的夜生活也悄悄地拉开帷幕。扑朔迷离的灯火中,喧闹声此起彼伏。马路沿上密密麻麻的桌椅,纵横交错,就像开放在深海里的珊瑚礁。这时,一辆大卡车鸣着喇叭从人群中穿过,“吱”的一声在望斌的店门口停下,从车里走出一胖一瘦两个年轻人。两个人一阵彷徨,忽地看见店门口猎猎飘扬的酒旗,便径直往店内走。海棠早就瞅见来了客人,急忙跑过去倒茶。这两人倒有些豪迈,点了荤素四样,要了几瓶啤酒,还在刘罗锅的摊档寻了些烤食。他们吃的很快,囫囵着下去,三下五除二,似乎没有经历过嘴唇完整的咀嚼。很快,桌面上堆积了一大堆骨头渣子,瘦骨嶙峋。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海棠不觉有些好奇,就上前搭讪。
“师傅耶!慢点吃,别噎着哒——!”
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大约觉出吃相的不雅,就告诉她,他们是河南一家煤矿的,专往这附近的热电厂送电煤。今天,车子在路上抛锚了,耽搁了时间,连中饭也顾不上吃。瘦子是司机,胖子是采购员。胖子脸膛黑红,长得五大三粗,倒是很健谈,说起他早先当兵的历史,满脸的自豪。
听说有当过兵的客人,望斌也跑过来凑热闹。一打听,两人还是同一年的兵,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望斌和人相处有一个习惯,不认识的人,即便两人坐一条板凳,无论场面多么尴尬,亦从不主动搭讪,除非两个人能找到似曾相似的话题。
胖子说:“我当的空降兵,当年在师直机关给首长当公务员,我们师长呀,那可不得了,还会开飞机哩……!”
——“噢!那你怎么不留队哩?兴许混个一官半职,说不定更有前途!”望斌说。
胖子说:“我是城镇兵,回家有工作的,谁知竟分配在企业里,唉……!”
望斌说:“你起码比我强,我如今还是乡巴佬一个,到处打工受气,遭的罪呀!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
胖子说:“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白手起家,自立自强!”
望斌说:“那只是一个谋生的行当,可不是我的初衷……”
两个人禁不住唏嘘,说到动情处,望斌的眼圈红了。他端起酒盅和胖子哥俩好起来,直到脸色微酡。一会儿,他感觉胃部有些难受,就像突然间装进了许多把刀子,一股酸水涌上来冲到嘴边,他连忙跑到卫生间一阵呕吐。从此以后,胖子来的愈发地勤便,成了小店的常客。
海棠说:“斌子,别看你平时像个闷头鸡似的,碰到对路的人,你的思路就活泛了,舌头也不打卷,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感天动地,以后记得发扬呐!”
望斌怔怔地一笑,“揽客的活还不是你打头阵,我充其量只是个配角嘛!”
后来,小店的生意自然芝麻开花节节高,一些摸爬滚打到机关工作的战友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他们开着公家的小车,很是显山露水,将小店的门脸儿嵌镶得亮光光的。旁人看来,嗨喲!这家店还真有些气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