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挂意老婆子胡吣(qin)。”
“大娘这是哪里的话。学生虽是读书人,也觉这般谈吐迂缓,礼过则疏,反不如大娘直言来得爽利亲近。”这话说得深得大娘之心,同时也觉察出了其中的弯绕,这孩子在说自个,何尝不是委婉隐晦的劝谏?她轻柔一笑道:“既然这样,大娘长你几轮,就唤你小武,可好?”待张伟微微颔首,她才道:“老婆子就是个直肠子,哪称得上这样说。小武既然想帮手,明日早间我来叫你,我们一同去溪边打水就是。”
问明了路况时间以及位置,大娘又替张伟续了些水,才道:“小武应还没用晚饭吧,不如就在这儿吃些?”不枉张伟厚着脸皮东拉西扯磨蹭许久,终于,话题渐渐转向了他最感兴趣的方向,“不好吧,成日在大娘这儿蹭吃蹭喝。”实则脱离了现代工业,他既无甄别获取食材的技巧,更无烹调求生的经验。
“一顿便饭怎么叫蹭吃蹭喝?再者说,你帮阿青和倩儿解决了一大顾虑,就是帮了全村人的忙。你要过去,他们是心甘情愿地连请你吃上一个月的。”话毕,大娘一拍脑门道:“老婆子一个人闷得久了,只顾着自己快活说话了,都忘了你还饿着肚子呢。”说罢,便急欲抽身离去。
而趁此,张伟终于问出了心心念念许久的问题,“大娘,我见书中说一日不过两餐,怎的这儿都是三餐?”
“小武莫不是看差了,一日两餐,身体哪抵受得住,不干活吗?反正老婆子左近见到的人家都是三餐。”扪心而谈,平素就算不吃早饭,张伟亦要拿些零食垫垫,遑论那些依持体力劳作的工农。但无论是源自于先民的十二时辰,还是某些诗作,都在印证着习俗源远流长,而一想到两者的不对等,原本噙在张伟脸上的微笑,便缓缓消失了踪迹。偏偏这时,大娘还好死不死地补上一刀,“先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莫尽信书上,天天少吃一顿。”
应了声学生有数,不会如此,张伟默默审视起自身。出于农耕民族生于忧患的天性,穿越至似是而非的世界,甚至全然陌生的世界,他都有过考量与最坏的预想。兴许源于自身的谨慎与稳重,以及不经意沾惹上的暮气,他做不到多数穿越者的气厉青云,自在洒脱,甚至隐含骄矜整出降维打击来俯视。
他搜肠刮肚以冥思苦想,也许,他唯二能作的只有认知与适应,一如他这短暂半生,一直充当着见证者,往复着认知,适应,再认知,再适应的过程吧。
只是明晰了自己应该做的,他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有一丝心灰与疲累呢,或许是二十余年的认知轰然倒塌?亦或一点注脚都不见,未来知向谁边的迷惘?总之沉浸在这淡淡的怅然中,令张伟迟钝地未尝发觉板门刺耳得嘎吱作响,大娘坐回几上,案头摆好了晚餐。直至大娘热切地向他说道:“小武当饿昏了吧?快吃吧。”他才从微惘中回过神来。
晚饭是午间余下,未涂蛋黄的卷饼与一盆形式萝卜叶子混着小块肉干的干菜,这样的伙食,在大娘这儿已称得上隆重且丰盛,但想是心情原因,张伟反倒吃得味同嚼蜡。而看着先生眉目有些阴沉,沉默地用饭,大娘也不免有些歉疚,自责道:“老婆子家中没多少盐啦,滋味不好。”
微微错愕,张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何等凝重,以至影响了他人,他微微摇头,露出浅浅的笑容,道:“没有没有,大娘,学生是在想其他的事。”大娘却没有理会,反而向他问道:“小武可是想家了,要回去了?”这无由的话,不禁让张伟为之一顿,回去,他该往何处走,地理不通,情势不明,再者以他有限的野外露营经验能维护他的安全?对这世界的陌生能确保他甄别出正确的食物?后续际会的对象可还会是如大娘乡亲们这般亲善随和的人?
前路迷茫,扑朔迷离,他既不想行差踏错,也就只能采取最稳重亦是最保守的苟系策略,在此缓缓搭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待较为完善认识后再行进一步地探索,因此他向大娘既是搪塞,又是安抚道:“大娘说笑了,学生还在等人呢,未想过离开此地。”
不料大娘却面色变得严峻,“是司马先生?司马先生也听到你的消息,要上我们这来了?”司马?周礼六官中的夏官司马之后?不投戎从军反成了舌耕的先生?奈何有关原主的记忆都已泯灭,任凭张伟如何费神回想也难以窥见分毫,他只能带着几分诱导,向大娘问道:“大娘怎会如此说?”未想大娘面上布着的阴云愈发沉重,“不是你说的吗,在娄家庄曾看到官兵抓丁。”
等等等等,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信息立时让张伟那丝怅然无影无踪,整个人也即刻紧绷起来。开什么地狱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