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都很难凭借原本的认知来推断出眼下情况的成因,他只能漫无边际地猜测着,是原主罹患的某种疾病?还是邪祟附体导致?亦或穿越遗留下的后遗症,就似他以前用机能不行的电脑玩游戏时,时常出现的卡图卡模型,以及后续范围还未制作推出而被厂商粗暴的一刀切隔离?或者这个世界系潜藏着的古代克系世界,小镇上的村民都会如此?
纵使视线被蠕动的黑暗一寸一寸啃食,张伟的心境却不似最初那般惶恐不安,当一切尝试无果,得知黑暗为必将降临之事时,他只能尽快顺应着事态调整心境,习惯于此。所以当眼前残余的光明被妖异的黑暗尽数吞噬,火焰燃烧反应造成的轻微声响后骤然寂灭,对他施加的影响冲击都不再强烈,甚至还有心思伸出手指去触碰试探记忆中火苗存在的位置。
灼热气体的触感从指尖回馈给大脑,紧接着才是痛觉涌现,凭借着视觉剥夺后又一次的实验,置身于黑暗的张伟对准火绒将其吹熄,然后站了起来,摸索着向外走去。于两日间被动的查探下,他大致厘清了这幽深的黑暗所蕴藏的特性,其一,随着时间天色的推移,呈侵蚀状态逐渐剥离人体视觉,替换为绝对的黑暗;其二,黑暗是完全视觉层面上的,即便有光源存在,依旧无法阻绝黑暗的莅临;其三,无法违背事物存在持续的规律,除却视觉以外不会剥离听觉以及视觉。
跋涉在黑暗里,凭借着记忆绕过水缸,推开板门,走出小院,徐徐踱步走在夜色笼罩下的黄土道上,终于,似是来到他定下的地点,张伟鼓足气,迸发出急切高声,呼喊道:“大娘,杜大娘!”
他不知等了多久,也许有十分钟左右?总之,他耳畔并没有回响起大娘的声音,固然存在大娘忙完睡下,以及息偃颇沉的可能,但张伟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假想,那就是这幽深的黑暗不单会阻绝自身视觉,并且还会吸纳声音的传播,毕竟适才的高喊音量远远大于昨日头部不慎磕到水缸的痛呼。
少去他在异地唯一算得相熟的大娘,余下的验证更是不便,张伟不由得面色严峻,盲人瞎马地折返回去。虽说记忆中的线路还算牢固,可等到张伟坐回平头案上,手掌已被刮破了一层皮,膝盖也无意磕到一下狠的。但生理上的痛楚,远不如心理上的苦闷焦心来得压抑,生年不满百,昼短苦夜长,他虽不清楚这个世界具体的恒星维度等参数,但套用地球上的理论,夏至之后每逢过夜,夜便更长一分,更早一分,亦即是说,他置身于这该死的绝对的黑暗便会来得更早持续更久。
适才的呼喊,大抵验证了黑暗的另一点吸收声音的特性,恶劣的结果不得不让张伟作更进一步的推想,以及更坏的打算。即侵占视觉,隔绝声音的黑暗是否普遍辐射这片区域,甚至整个世界,还是唯独自己这个异类穿越者遭受无妄之灾?而假定只有自身受罪,那黑暗是否具备传染性?如果不具备传染性,他人是否能主动对自己进行触碰,声音由外向内地完好传递进来?
而让他想到最为可怖的两幅光景,一幅是历尽漫漫长夜,妖异的黑暗犹自追魂索命,如附骨之疽般纠缠着他,任他在光明下恣意挣扎呼救,周遭旁人的目光却安然穿过他的身体,看向远方,照常着往日生活的轨迹。而另一幅则是无数分明有着感知的个体,却被黑暗吞噬殆尽,被迫成为装在袋子里的游魂,陵园里的磷火,无论如何游荡寻觅,在幽暗的黑夜里始终搜索不到一个同类存在。
是后者的话,他勉强还能接受,毕竟是群体性且没有延展性地恶化,但如果对应前者,属于针对个体且具备病变恶化的话,那这方天地还真是坏事做尽。摒弃掉脑袋里冒出地最坏预想,张伟思索起破解心中疑惑的方法来,其中区域性是最方便破获的,他大可以借夜色风景为题来诱导,以获取的信息来推断。但一涉及到传染性以及延展性,他便有些束手无策,前者兴许会伤害到无辜的他人,而后者只能静待时间的推移,才能逐步显现出来。
关乎时代命运一类无可违逆的大势,他还能安心俯首顺应,可苦痛黑暗加诸躬身,要怎么办呢?张伟翻身躺在平头案上,即便下方铺着一层褥子作软垫,背部仍旧觉着有些硬邦邦,甚至硌得慌,或许自己的命数也像这案上的疙瘩一般,不由自主地寄宿在某棵苍天大树上吧。无论今后是笔直参天,还是佝偻逶迤成老歪脖子树,他其实都难以把控。但如若命运的洪流真以恶待他,他必不惜肝脑涂地,哪怕难起水花几朵,亦要溅起涟漪点点。
可话说得掷地有声哐当响,实际又能如何呢。他沉默地闭眼沉入黑暗之中,静待着黑梦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