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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星火

来人绕过屏风,但见其头戴缁撮,身着交领宽大玄色深衣,腰系一条缀玉大带,足着云纹高履。端的是身材修皙,相貌清俊,眉如远山,眼如点漆,颔下还蓄有三络长须,更增其风雅气度。来人正是赵鞅嫡长,赵毋恤之兄赵伯鲁,见毋恤并未如流言一般行将就木,还能好生坐着,赵伯鲁顷刻间已是明白了什么,向赵毋恤抚慰道:“你受苦了。”赵毋恤却未回应这太息,径双膝跪地,向大兄伯鲁诉道:“毋恤但有错,宁在宗祠受罚,就算将我打杀,以慰祖宗与战死英灵,毋恤也甘认了。”

“这又是从哪个浑人处学来的混账话?起来说话。”搀扶着赵毋恤的赵伯鲁欲将他提起,奈何他几番挣作,就是执意双膝跪地,一来二去,赵伯鲁也累了,索性撒手坐在就近的小几上,静待赵毋恤的诉苦。

“毋恤非惜命也,实我赵氏危在旦夕,遂出此下策教大兄探望。”跪着的赵毋恤措辞恳切,赵伯鲁也息了饮茶的心思,双目久久凝视着他的眼眶,因其混血,面容又随母,袭了目深鼻高的特征,足足与其对视了好一会儿,赵伯鲁才意识到他的决心异常坚定。他忽而回想起当初父亲点评常山藏符,言毋恤于诸子中最富远见,又见其说得煞有其事,赵伯鲁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不再将此事单纯的认作家族龃龉,而是认真地向他问计道:“毋恤,你言我赵氏危在旦夕,何出此言?”

“祖考历下宫之耻不过四代,光复门庭如斯,族人便耐不住躁性争权夺利,依大兄看,可为我赵氏危亡之内因否?”赵伯鲁沉吟半晌,终是默然颔首,父亲辞世之前宗族看似一团和气,然毋恤为世子即位不久,便风言风语频出,等他暂领执政,执掌采邑一应庶务时,几大宗缠夹利益的案件还摆在他案头未断。

人心所往,莫过于利义二字,昔年厉王纳荣夷公之策,与民争利,而至国人暴动,赵伯鲁深以为鉴,他非是不允族人牟利,而是不希望见到族人因争取私利而损害赵氏一族啊。“既有内因,当有外患,依毋恤看,外患在宣人,还是在知氏?”

“在宣人也。知氏与我赵氏互为晋室臣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范、中行二氏余孽犹存,知氏纵有野心不逊,欲侵我赵氏领地,亦需许久时日。届时,我赵氏必将万众一心,以俟反击,且韩氏与我赵氏相交日久,互为奥援,而魏氏此前虽从荀氏,然栾郤尚有隔,何况于知魏?若魏氏不欲效而今之范、中行两家,断不会坐视不管我赵氏。”

“非毋恤夸耀宣人强大,以掩躬自败绩,实乃其国风向武,无异虎狼,又有几将迥异于寻常,恍如鬼神也。再则,我赵氏北倚代国,东靠燕国,目下燕国已灭,代国危亡,赵氏仅立锥之地,宗族还人心各异,若知瑶兵败,代国国灭,宣人一战可下晋阳啊。”赵伯鲁一捋颔下长须,心中盘桓片刻,又问道:“宣人之将若与提弥明相比,可能胜乎?”赵毋恤几乎不假思索,答道:“纵祁弥明在世,有灵辄、专诸等人相援,亦不能敌也。”他们口中的提弥明乃是祖考赵盾车右,以勇力闻名于天下。而灵辄、专诸同样是有伟绩传世的勇士刺客。

赵伯鲁微微抬眉,又问道:“毋恤既出师援燕,又非一触即溃,可妨与我说道说道?想一力士,纵有擒龙缚虎之能,于沙场之间,又何谈左右战局。”赵毋恤太息一声,果然大兄不会轻信与他,“赖斥候用命,使毋恤知晓宣人四将。一为扎古打,一为阿尔泰,一为秃发赫提拉,一为卢雄。”

一听卢雄名号,赵伯鲁隐有变色,问道:“宣人中竟有狐氏子息,是欲借狄人之手复仇?”文襄之世时,狐氏极盛,而后却因与祖考赵盾产生立君分歧而逃离晋国,子息改狐为姓,以卢为氏。但军国大事在前,赵毋恤容不得有别的事情左右情绪,继续道:“齐燕接壤,卢氏想是齐人所出一支也未知也。”

旋即又道:“领宣人灭燕,与我赵氏交战的宣国将领是那扎古打。其人力大无穷,身材高壮,战时不着甲胄,攻城仅使一根原木,便正面突破占下了燕军城门,任燕人箭矢斧钺加身,亦不能阻,身上更不见半点创痕。我与鲍氏同燕人商定,俟宣人攻城之际,直取其后方,然后以包夹之势欲全歼宣人。哪想宣人营寨告破,攻燕之势更急,而我与鲍息得胜一阵,鲍息见宣人不过尔尔,竟不听调令,直接率部冲杀过去,我为掩护只得随行,但终是慢了一步,鲍息至半程时,那提着原木的宣人扎古打已是收拢败卒,一人迎阵,其挥舞原木是又快又疾,鲍息部来不及便先登溃败,鲍息与余下俟那扎古打一棒用老,欺近身前,任刀斫戈进其身,亦不能损之一毫,而待其反手,鲍息与其亲卫一合便折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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