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鸟雀衔来的枝条,溪边冲刷过的卵石,要将这些基础的物事逐一积累搭建起来,才能起到某些具体的功效。这些功效或是便于沟通交流,或是便于生活向好,或是便于记忆储藏,更是我们掌握新的知识的钥匙与手段。”
说得愈多,铁蛋反而愈发迷糊了,趁着不备,张伟轻柔地揉起他的发,“就似先生全然不懂稼穑,也通过它们得以知晓八月田忙,红枣正香,九月打谷,金桂流光,十月收仓,以稻酝酿。”一说到好吃的,铁蛋缓慢的思维越发迟滞了起来,张伟浅浅笑了笑,打算让他慢慢消化。遂挥了挥手,叫来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石头。
与石头一道走出屋外,张伟才向他问道:“石头,你娘亲叫先生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石头挠了挠鬓角,有些腼腆地道:“我娘的意思是,家中没什么盐了,想托熟悉镇上的小武哥来帮帮忙,去镇上买些。”离石溪镇抓丁的日子已是过了几日,忧患意识相当强烈,不日准备逃亡的张伟是存了一份提前勘探山下枢纽的念头,但他毕竟没有原主相关的记忆,不知晓采买的门路,遂问道:“没储备足够吗,之前是由谁来买的?”
“是大宝叔,大宝叔好得很哩,之前每月集市的时候都会给我们带上一些物件回来。”
“是大宝啊。”张伟不欲将话题的氛围引向沉重,答道:“石头,稍后同你娘亲讲,先生应下了,你再问问她还需要什么物事。”完成了娘亲交代的委托,石头连忙应了声好,旋即又向张伟请示道:“那先生,我先去问问我娘?”见张伟颔首,石头立时往前厅去了。
院子里后来搭建的厢房都是平房,没有檐荫,张伟沐浴在炽烈的日光下,回忆起适才的话语,脸色难得得有些涨红。他是真的不习惯与人说理,哪怕那算是循循善诱,他依旧执拗地认为理是乐章里穿插的歌词,是诗文里埋下的珠玉,在某个午后,阳光正好,微风轻拂,不经意浮现心田,从而琢磨应和出来的,亦或是品尝过人生百味自己跌跤懊恼苦闷欢快欣喜后而过出来品出来的。
否则这世上颠簸不破早在书上说尽,何以总有人后知后觉呢?
固然他之本意,还是为那只知了换个好去处,但他对铁蛋讲的话,更是真心实意的,似唐时之“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少陵之“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太白之“男儿百年且乐命,何须徇书受贫病。”,东坡之“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多囿于自身际遇与时代,少小初读还觉体贴豁达,想要上个这么阔达率性的老子。等后来入世缓过味,自个方恨少读书迟时才觉着大家们未免有些凡尔赛了,还是望子或者望己成龙更贴切大多数人些。
吐出一口气来,将心境收拾好,张伟便拎着空碗回了正厅。妇人正与石头一并在厅中等着他,看张伟过来,石头连忙一溜小跑,递过来一份叠好的红绸,并道:“先生,娘亲说市面上如果有熏肉,可以带两挂回来,钱在这儿。”张伟微微颔首,将红绸打开,只见其中包有一枚青黑色,大如手掌,形如小铲,底部两端尖锐的空首布。
张伟虽对经济方面的历史知识相对薄弱,列国纷繁的货币感到抓瞎,但货币这种东西,本就是为方便交易而诞生的产物。看着其一面镂刻有籀文写就的晋阳二字,与另一面刻下的十二铢字眼,张伟立时明了冶炼的产地,适用的范围,以及钱币的面值。当然,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依旧不清楚这十二铢背后的购买力是几何。
重新将空首布包好,储放在束腰上,得亏原主赵武的躯壳清瘦,腹部平坦,才未让钱币尖锐的底部产生麻烦。
“嫂子,石头,那我稍后就去镇上。”交代完一声,张伟便欲离去成行。石头看着娘亲打的手势,忙追出门外,道:“先生,我娘说你不要着急,她听说二根叔也要去镇上,你们俩正好同路。”
突然就多了个向导,本来盲人瞎马的张伟立时心头底定不少,“我知道他家在哪,我自去寻他。”才辞别里石头,走出他家门没多远,黄土道上便冒出个身影朝他奔来,还一面熟络亲热地叫道:“赵老弟。”
张伟仔细瞧了两眼,只见他依旧作短褂半袖打扮,背后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藏青色包裹,长裤卷至膝盖,脚着麦秸编制的草鞋。这几日里,张伟与他相处的时间不少,也摸清了他的脾性,他虽有些市侩油滑,又有些称兄道弟的市井气,但作为话搭子和损友还是挺称职的,是以张伟一见他就调侃道:“二根兄,这是怎么了,待不下去,要下山回家去了?”
一照面李二根就诉起苦来,“李老弟,莫说瞎话了。你是不知道,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