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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囹圄之中

主明正典刑,方能称得上死得其所四字。

“大兄不必理会,一应就是再愚钝糊涂亦当晓不争眼前寸土,安有百年显贵。”赵伯鲁犹是摇了摇头,“狗急尚且跳墙,何况乎性命交关?我若不死,终不免人心浮动,铤而走险,或未可知也。”

长兄接连地请死,不由令赵毋恤分外愤慨,世上岂有掌权者宁饶贪臣墨吏恣行不法,不恕沅芷澧兰拳拳为公的道理,“大兄何其迂也!人进我退徒益发纵容他等,任由根本节节朽烂,为一息而损百年,不亦悲乎?”赵伯鲁也明了他频频顾左右而言他,闭口不谈有关自己戕害一众血亲的原委。毕竟比起自己,反倒对他一直秉持着的骄傲地打击更为沉重,倘或没有那场燕地的溃败,后续都将不会出现,也不需藉奇险之策将将维持住局势。

“毋恤,大兄与你不同,没甚志向,一辈子一眼便望地到头了,所图也就不过求个宗族安稳,家庭和睦而已,周儿和你嫂嫂有你照顾就够了。你还记得父亲考校的‘得众而不得其心,则与独行者同实’的告诫吧,眼下赵氏内外交困,锋镝将至,你既为宗主当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之理,便以我死换一众投诚输心,又有何不可!难道你还割舍不下那无谓的自尊吗?!我自笃定赵氏独你一人可肩负宗祧起,便有此觉悟,敢为天下先,行此滔天不赦,你莫非是要让我蒙羞,一番心血尽数付诸东流吗,赵毋恤!”+

大兄一席话又是托孤,又是父训,又是激将,可赵毋恤始终默然不语,盘坐着纹丝不动,彷如铁铸一般。缄口良久,才落下金石声,“大兄休再说了,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言毕从容而起,径沿走道徐徐拾级而上。

这场隐秘的会晤,终究还是不欢而散,靠坐在石墙边的赵伯鲁不由长长咨嗟一声,眼中有光闪动。无论如何,自己都当死,自己唯有取死一途,赵氏才能挽回倾颓离散的困局,毋恤方能真切地吃到教训,从而真正地蜕变成如父亲一般的家主。除此之外,他忧心的只余死期何时到来,倘或再耽搁下去的话,周儿听到风声,以他那执拗的秉性,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厢赵毋恤方从阴暗的地牢走出,回到玄野寺官署里,便听得屋外马声嘶鸣,不禁眉头紧蹙,连忙快步向门边赶去。于他敕令之下,宵禁严令扰民,军队巡卫城中除急务外一律衔枚裹蹄,眼下必然是前线传来急报才会行此非常。

他方行不远,就见两团身影夺门排闼,来至自己身前。体态清癯的张孟谈只顾得一阵急喘,壮硕的肥勇则一脸惊慌,向赵毋恤道:“主公,宣孽孤骑有急报传来。”张孟谈也适时顺完气,与他一阵轻声耳语。

情况越是危急,赵毋恤反而越发镇定,有条不紊地发令道:“孟谈,劳你再辛苦一趟,先向两位族老转告此事,教他们召集一众叔伯,族中要人,于辰时至官署前厅同我商议要事。”张孟谈颔首应了声“是”,即往外去了。

场中独留肥勇踟蹰无措,侯了半天也未听到主公叮嘱,终是耐不住性子,道:“主公,臣下呢。”

“先就此等着,稍后再与我一道。”言毕,竟踅身(xué)往回去了。摸黑走下晦暗的阶梯,地牢走廊里只在中途侧挂着半截松枝,幽幽的火焰半死不活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隐约照亮着通道。

赵毋恤行至最深处,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两旁壁挂的松枝悉数点燃,囹圄深处骤然亮堂堂一片。这猝然的火光令里间早习惯幽微光线的赵伯鲁分外不适,立时乜眼看向走道,但见赵毋恤去而复返,面色严峻,他当即从仰躺起身,走向栅栏,问询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知瑶一败涂地,代国失守,宣人长驱直入,恐怕不日就将来至晋阳。”当提起军国大事,赵伯鲁也不再言及自身性命之事。短短半月,晋国正卿,堪称这一辈的军中宿将竟接连败北以至一国沦丧,倘或方初他还怀疑毋恤所言有虚,目下已是彻底相信张伟当日所言,也许对方真有什么超出常理的力量也说不定。

“物资,守备,都筹措好了吗?”

“悬瓮山上已储放大石滚木许多,敌至即可进行伏击。外城之外的瓮城已筑八座,遍布四角,各设七八座箭楼望楼守备。郊外夯土打实过三回,不遇暴雨,则轻易难以挖掘出通往城中地道。就近丛林已伐,运回城内,确保敌营即使到来也无法制造出攻城器械。城墙用石料进行过加铸,城门也加固到五重。”

“至于粮食,日用,已准备了足足十来个仓廪,盔甲、兵器、弩箭、劲弓也悉数贮存妥当,能上阵的兵源达到十五万余,单倚仗晋阳,起码能坚守三年之久,就是送往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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