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客

繁体版 简体版
夜下客 > 烟海录 > 第十六章,囹圄之中

第十六章,囹圄之中

,“不瞒父亲,儿不过下人之姿,力止于斗鸡走狗,才不过粗通文墨,唯气运所钟,生在父亲家中。儿在城内,反是负累,还请父亲允许儿臣携妻女与母亲告退。”

趋利避害,属人之常情,赵毋恤并未去责难或是辱骂,仅仅微微颔首默许。见父亲并不怪罪,又可保身,又有几人效仿出言。不知不觉间,众昆弟主张已陈,未做回答的竟只剩作为嫡长子的赵嘉。

从军守备是死路,畏缩苟延遭看低,他到底该如何是好?正冥思苦想间,赵毋恤已是冷眼看来。就在这父亲渐渐不耐,忽而有灵光一闪,赵嘉霎时答道:“嘉力不过常人,然通武备算术,如父亲不弃,嘉请为计掾,主统理粮草辎重事宜。”赵毋恤深深看了他一眼,“就这样吧,点卯时自去寻主官复命。”

赵嘉欢欢喜喜应了声是,赵毋恤又环视场中,嘱咐道:“事乃紧要,知会尔等娘亲与正妻即可,万勿走漏风声。若有人败露,为父定严惩不贷!”父亲蓦然面有严色,语态激越,诸子不由郑重答了声诺。

旋即,意兴阑珊地赵毋恤摆了摆手,道:“都回去吧。”诸子各自问安告退后离去,场间仅剩适才提出从军的嗣子逗留不去,拖沓在最末。皆是不成器的不肖子,赵毋恤打量一眼即洞悉他的用意,安抚道:“不想去便不去,回去吧。”父亲不仅洞若观火,又照顾自个儿隐僻的用心,那嗣子喜不自胜,连连道:“多谢父亲,多谢父亲,儿臣这便赶紧退下,不打扰父亲理事。”

待诸子悉数退下,赵毋恤方才揉了揉发酸的大腿,将坐姿改换成以手支颐,更为惬意舒适的侧卧。固然他本就有心试探,但这大难前,一观诸子究竟,方令他知晓自个儿为人父是何等的失败。礼记虽言大道不器,然周览方方面面,众子弟于国于宗都谓不才无用,彷如真印适才谦辞全幸托生于大家。

生儿如豕虱,力乏缚鸡,遇事则鹿散,全无定见,偌大长房里寻不到一佳儿主器,真真天不怜他赵毋恤。而更他烦忧的,还是冢子赵嘉,其慧黠虽有,却仅止于旁门,高志虽存,却拘囿于胆气,倘或长子主意从戎,欲独当一面,自己又岂会靳固一旅,佑他安平?偏偏不单恋栈权位,又襟怀甚狭,不足撑持赵氏啊。

他幽幽叹息一声,由侧卧站起,漫步至门外。其时云开破晓,清气初凝,赵毋恤行至肥勇身旁,蓦然一句,“辛苦你了。”引得肥勇侧目看来,旋即连忙道:“主公言重了。”赵毋恤微微摇了摇头,轻拍着他的臂膀,“我意已决,若宣人来犯,你且率我亲卫,暗中护卫周儿安危,如势不可违,则领他往新绛去。日后我会修书一封予他。”

即使肥勇再愚戆,也听懂了主公话里不单包含看重,更有一重托孤与改易世子之意,不由情真意切地劝道:“主公,何至于此啊?”

赵毋恤侧过身去,信步走至庭中,抬头颙望着天际清光,朗声笑道:“族人私议我从妾所出,得位不正,于我皆不足道也。然我继父命,承袭赵氏宗祧,理当于择一栋梁为廊庙器执圭,今诸子不堪大用,周儿有显我门庭,耀我族类之才,孤又岂能吝惜门户之隔,不让小宗入继,令上代赵孟蒙羞?”

言毕,也不顾肥勇肺腑,解开一旁绕树的缰绳,翻身上马,招呼肥勇往外而去,与族中要人议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